笑的沒心沒肺的。


    其實裴向驪也並沒有那麽沒心沒肺,相反的,因為心裏有事兒,外加住的環境實在是有些粗糙,他們四個男的住在一個屋子裏,有個哥們的唿嚕聲,簡直是驚天地泣鬼神,即便他很體貼的每天都最後一個睡,可當他打起唿嚕,總能是不是地將裴向驪吵醒,然後就看著土窗外麵因為沒有汙染,而格外漂亮的夜空睡不著了。


    這天晚上,裴向驪十二點多就被吵醒了,翻來覆去有點煩躁,便披了件衣服,去院子裏麵抽菸。


    他們住在村長的房子裏,院子裏光禿禿的,隻有一口要枯不枯的老水井。


    裴向驪背靠井沿兒蹲著抽菸,背脊佝僂著,臉卻朝天空仰著,修長的脖頸彎成一個緊繃的弧線,側顏如瓷,肩膀上搭著一件半新不舊的棉布襯衫,右手關節夾著一支燃燒過半的香菸,一起菸草的味道縈繞在周圍。


    月光在他的身下投出陰影,整個場景像文藝片裏麵素淡的鏡頭。


    「哢嚓」。


    裴向驪聽見快門的聲音,轉頭才看見楊承衍拿著相機站在那兒,對自己揮揮手,走了過來,提提褲腳,在他身邊也蹲了下來。


    「睡不著?」楊承衍接過裴向驪遞過來的煙,叼在嘴裏用手擋著風點燃,含含糊糊地問道,在山區這麽些天,他也卸掉了不少儒雅的做派,變得接地氣起來。


    「嗯,二哥唿嚕打的,房頂都快掀開了。」裴向驪將熄滅的煙扔掉,又點燃了一根。


    「菸癮這麽大了?我以前不怎麽見你抽菸啊。」


    「不大,現在是閑著也是閑著...」


    「心裏有事吧你?說來聽聽唄,我看你都憋得慌!你那個老同學?」楊承衍刻意在老同學三個字上加了重音,好像調侃一般。


    「別笑話我了,我是真沒看出來...」裴向驪和楊承衍非常熟,便也沒藏著掖著。


    楊承衍哈哈大笑:「就你這種遲鈍的人看不出來了,我隔著屏幕都看出來了!說說吧,都聊到這兒了,怎麽,和你表白了?」


    裴向驪垂下視線,從楊承衍的角度看去,他眼尾細長漂亮,比從他正麵看要溫和不少。


    想了想,裴向驪也不知道怎麽具體敘述,伸出左手的食指,在唇上點了點。


    饒是楊承衍也大為震驚:「親你了?」意識到自己表現的太過八卦了,輕咳一聲,繼續問道:「你什麽感覺?」


    「沒什麽感覺。」裴向驪補充道:「我說過我不煩這個...」


    楊承衍有些詫異,他以為裴向驪說過的不煩,是能接受身邊的人自己的朋友是同性戀,沒想到他把他自己也算上了,這倒是挺意外的。


    「我不是問你這個...」楊承衍熄了煙:「我是說你對他那個人。」


    然後他就看見裴向驪舌尖的抵了抵牙齒,給了個無聲的口型:「我艸!」


    這確實是裴向驪能給出的最真實的感覺了,當你和一個人關係維持了很長時間後,有一天他突然轉變這種關係,你第一個感覺一定是莫名其妙和表示懷疑。


    尤其是周既白這種喜歡招貓逗狗,向來在裴向驪的安全距離裏麵自由出入的選手。


    可裴向驪能感覺到,這次不一樣,他不是開玩笑。


    「怎麽,不喜歡卻不知道怎麽拒絕?」楊承衍拍拍他的肩膀:「直說就行,越拖泥帶水,越讓對方覺得難受的。」


    卻見裴向驪眯著眼睛,露出個有點奇怪的表情,問道:「學長,喜歡到底是什麽感覺,你能不能詳細講講?」


    楊承衍被他逗樂了:「這怎麽具體講啊,你碰見了自然就懂了,你感覺不到就是沒碰見,自己悟去吧!」


    「不跟你說了,我困了,都是大男人別拖拖拉拉的,又不是拍言情劇呢。你慢慢合計,我睡去了。」


    楊承衍打了個哈欠,將裴向驪一個人留在院子裏了。


    裴向驪兩條腿蹲麻了,他也不嫌髒,直接就坐在了地上,其實他心裏麵有的感情,從來沒和任何人說過,從周既白親了他後,開始幾天他什麽都不想,過幾天又開始什麽都想,將心裏所有的東西都翻出來迴憶一遍,然後裴向驪就想起了這一段...


    他一直到遇見周既白之前,從來沒有什麽好朋友。


    從小他性格就比同齡人成熟,喪母導致的內向,到後來因為裴父的關係,頻繁轉學,他一直就隻有同學,而沒有什麽朋友。


    等上了大學之後,卻莫名其妙地被大少爺劃到最好的朋友那一欄裏麵。


    雖然誰都沒和誰說過,表麵不動聲色,但那時候青澀的裴向驪心裏想的是:有朋友怎麽這麽高興啊...我真的好喜歡這個人,喜歡到無論他好的一麵還是壞的一麵,全都可以容忍。


    周既白將他從孤獨裏撈了出來,從此過得熱熱鬧鬧的...


    作者有話要說:


    迴來晚了晚了,愛你們!


    第90章 我看你再跑?


    裴向驪從來都不覺得自己好, 在這段友情裏麵,老實來講,比起付出的, 從中得到的要更多些,最開始的時候, 為了想讓這段感情能保持的久一些,他甚至刻意做了些有的沒的的改變, 比如讓自己顯得更有趣一些, 讓自己對人更加熱情一些,最後卻被周既白狐疑地問:「你怎麽的, 吃錯藥了啊?」


    他曾經很認真地解析過自己的性格, 都說在成長期間, 情感有缺失的人, 容易形成討好型人格,裴向驪覺得自己大約連討好型人格都不如,是個想要變成討好型人格的人,年紀小的時候, 別的孩子會撒嬌討要糖果吃, 自己想要卻隻安靜的在一邊站著,等長大了後, 對自己想要的,依然不知道怎麽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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