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下座的李文元身體瞬間坐直了,一副認真聆聽的樣子。


    看著他這樣,陸懷遠嘴角微抽。這個李文元別的不說,麵子功夫那是做的足足的。


    唐嵐秋掃了他們兩眼,就連坐姿最不端正的陸懷遠,也擺正了自己的姿態。


    其實就連陸懷遠也不知道,他為何會這麽怕唐老大。


    唐老大也沒對他做過什麽,可在他潛意識裏,唐老大就是最可怕的人。


    索性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在他和唐老大做生意的過程中,他占唐老大的便宜比較多。


    “咚咚”敲擊桌子的聲音阻斷了陸懷遠出神的思緒,兩人看向唐嵐秋的目光也越發恭敬了。


    “文元,糧食的事先不急。目前看來以後做生意要越發小心了。萬一有什麽不對的地方,立即停手。”


    “您放心,我一直謹遵您的吩咐做事!”李文元迴道。


    唐嵐秋看了陸懷遠一眼道:“陸懷遠,你胃口也不要太大了。這批糧食給你百分之二十足夠了,下次的糧食下次再談。不過你那批人確實要管好了,要不然以後惹了事連累了你也難說。”


    明明唐嵐秋隻是平平無奇的一眼,可陸懷遠卻有一種心驚膽戰的感覺。


    之前他手底下人惹了事,他找過唐老大一迴,唐老大幫著解決了,看來以後是真要好好約束他們了。


    “糧食的事就依唐老大所言,還是多謝唐老大的提醒,手底下的人我定會好好管束他們。我還有事,就先離開了!”陸懷遠朝著唐嵐秋拱拱手道。


    唐嵐秋輕輕點點頭,陸懷遠心裏鬆了口氣。看向李文元眼神一閃,隨後離開了。


    片刻後,唐嵐秋看向李文元,沉思道:“如今鎮上的形勢怎麽樣了?有沒有打聽到什麽消息?張方海有沒有傳什麽消息迴來?”


    自從張方海被小白打亂了記憶之後,他竟然將自己當成李文元的人了。


    時不時傳消息給李文元,一開始李文元還以為是陷阱,冷眼看他傳了幾次消息。


    可他每次傳迴來的消息都是真的,而且也沒要求他們付出什麽。


    因此這兩年張方海傳迴來的消息也算是他們的一個情報來源了。


    李文元抬起頭小心翼翼地看了唐嵐秋一眼,眉頭漸漸皺成一個“川”字。


    他歎了口氣道:“唐老大,這事您不提我也要和您說。昨天張方海那邊傳來一個消息,接下來鎮上各個村裏都要放不少知青,這些都還隻是次要的。主要還會下放各種臭老九,走資派!包括資本家和大地主家到村裏。我看這天要變了,我們是不是也該做點準備。”


    不知怎麽的,李文元心裏總是有些不得勁。


    以前他做這些事的時候,那氣勢趾高氣昂的。


    可現在看著鎮上的紅衛兵批鬥那些所謂的“資本家”“臭老九”,他心裏覺得十分礙眼。


    唐嵐秋渾身一震,該來的終於來了。逃是逃不過的,隻能是苟過這幾年了。


    接下來的日子,隻會越來越難,唐嵐秋眼底的情緒漸漸變得冷肅。


    她神色變得嚴肅道:“文元,接下來你務必要小心行事。形勢變得太緊張了,我們不得不小心。糧食的生意賣完這一次就算了,接下來的日子你們就安心地當紅衛兵。等這些事平息之後,我們再做大生意。”


    唐老大的話讓李文元神情一凜,他從沒想過唐老大竟然會放棄糧食生意。


    要知道唐老大拿出來的糧食一湧入固陽鎮,就將黑市打擊成渣渣了。


    這兩年他和李成一共賺了十來萬給唐老大,他們私底下還存了可觀的私房錢。


    要真放棄這門賺錢生意,他心裏還真有些不得勁。


    他坐在椅子上的身子都佝僂了一半,一臉苦笑道:“您都這麽說了,我還能說些什麽。”


    “文元,眼光要放長遠,不能隻看到眼前。你覺得這些資本家做生意和我們做生意有什麽區別,有時候你這生意太賺錢了也會被別人眼紅。在這個風尖浪口,我們更要急流勇退!”唐嵐秋一臉意味深長道。


    李文元渾身一震,被唐嵐秋銳利的眼神一看,他隻覺得自己心裏那些想法在唐嵐秋麵前無處遁形。


    經過唐嵐秋這一提醒,他這才明白,他有些被眼前的利益衝昏了頭腦,分不清形勢了。


    頂著唐嵐秋的目光,他俯身甘拜下風道:“唐老大,文元受教了。做完這一次生意,我們就韜光養晦。”


    “文元,接下來一定要利用好紅衛兵這層皮,以後很多事情都會和紅衛兵有關。不過你要記住,要做救人的人而不是做害人的人。”


    唐嵐秋那意有所指的話讓李文元沉默了許久,他心裏有些許的遲疑。


    在那個紅衛兵的大染缸裏,他能保持住自己的理性嗎。


    隨即他看向唐嵐秋,一臉堅定道:“唐老大,我一定不負您所望!以前的我作孽太多,以後就當為自己贖罪了!”


    唐嵐秋讚賞的目光落在李文元身上,他能有這樣的覺悟,也不枉她這些年對他耳提麵命地囑咐。


    她起身拍了拍李文元的肩膀,笑道:“文元,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別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李文元並未說話,緊緊抿著嘴角望向遠方。


    這兩年他雖然身為紅衛兵,但是他做下的事卻不像是紅衛兵做的。


    他抓了到紅衛兵那的人,都沒受到虐待,甚至唐嵐秋還讓他拿糧食煮給那些人吃。


    這樣的事情做多了,他的心也漸漸變得柔軟了。


    唐嵐秋看著李文元眼神悠遠的樣子,心裏漸漸鬆了口氣。


    雖說他已經改邪歸正了,可她也怕他再入歧途,適當的提醒還是需要的。


    眼看在這的事情商量的差不多了,唐嵐秋讓李文元拿了放糧食屋子的鑰匙就去放糧食了。


    這次是最後一次賣糧食了,唐嵐秋將空間三分之一的糧食都拿出來了,兩個屋子都堆的滿滿的。


    做完一切之後,唐嵐秋就從李文元的院子離開了,變完裝去張家了。


    此時的張家一片歡聲笑語,唐大娘看著這一幕,心裏安慰不已。


    這兩年要不是有春花她們陪著安安,真不知道安安能不能熬過去。


    那些該死的人是罪有應得,虧她那幾個弟弟還想著家找她求情,簡直是做夢。


    一想到這裏,唐大娘就恨不得能撕下那些人幾塊肉泄恨。


    如今張寧安還在鎮上的中學上課,隻有節假日才能和春花她們聚一聚。


    不過經過這兩年的陪伴,張寧安也已經徹底戰勝了兩年前的那場陰影。


    就在唐大娘思緒漸漸放飛的時候,大門響了。


    還不等她去開門,春花就蹦蹦跳跳地跑去開門了。


    “奶奶,我就知道是你!”


    “春花,你在唐奶奶家有沒有聽話!看奶奶給你們買了什麽好吃的。”


    春花一打開門就看到笑臉吟吟的唐嵐秋,而唐嵐秋手裏正提著供銷社新買的糕點,聞著誘人極了。


    “安安,春紅,你們快來,奶奶給我們買了糕點!”


    春花話音剛落,就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安安和春紅就小跑過來了。


    兩人臉上還帶著小跑之後的暈紅,看著可愛極了。


    唐大娘坐在院子裏,看著這一幕,心裏樂嗬嗬的。


    等到孩子們將糕點分完後,唐嵐秋這才走向了唐大娘。


    “大姐,還在納鞋底呢。”


    “嵐秋,每次來都這麽客氣!你啊,真不知道該怎麽讓大姐說你。”


    唐嵐秋神色間夾帶著一絲笑意,走過去坐在唐大娘身旁。


    笑道:“大姐,這糕點我是買給孩子們吃的,可不興說我。我這次來也是想向你打聽個事,安市周家聽說過嗎?”


    唐嵐秋之所以想著來問問唐大娘,那也是因為唐大娘在固陽鎮住了這麽久,人脈關係比她要好很多。


    而且安市離南陽市也不遠,不知道唐大娘會不會知道周家的事。


    “周家?哪個周家啊!固陽鎮好像沒哪個周家比較出名?”唐大娘一臉茫然地看向唐嵐秋。


    唐嵐秋這才想起周家是被紅衛兵抓走的,這事怎麽忘了問李文元了。畢竟李文元是紅衛兵的人,對這些事情應當比較了解。


    她拍了拍腦袋,心裏不禁苦笑。在李文元那的時候隻顧著說糧食的事了,這件事倒給忘了。


    唐嵐秋臉色微凝,苦笑道:“大姐,這事說來話長。大山村前兩天來了一批知青,其中就有一個來自安市中醫世家周家的女知青。你也知道芳華和國民這兩年沒有孩子,這也成了他們的心結。這周知青也成了芳華的救命稻草,就期盼著能醫好她讓她懷孕呢,我想著先打聽打聽這周知青的底細。”


    唐大娘聽完久久沒有說話,這芳華和國民兩夫妻哪都好,就是沒能有個孩子。


    看著別人都有孩子,這心裏難免有幾分難受,芳華的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這事讓文彬幫你打探打探,他和安市公社的領導有點交情。芳華和國民還年輕,孩子這事也別太著急。緣分到了,自然會有的。”唐大娘拍了拍唐嵐秋的手。


    這兩年她是看到了嵐秋是怎麽對兒媳婦的,要是她早些認識嵐秋,也許安安她娘也不會……


    以前的事還是別想了,珍惜眼前,唐大娘漸漸收迴了飄遠的思緒。


    唐大娘的話也是唐嵐秋心中所想。孩子這事她從來沒催過芳華和國民。奈何他們自己心裏著急,她也沒辦法啊。


    她輕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道:“大姐,這事我和你是一個看法。孩子這事不是急就有的,可惜芳華不是這麽想的。如今隻能死馬當成活馬醫了,隻能看這個周知青的本事了。”


    唐大娘看向唐嵐秋,兩人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無奈。


    這事確實是急不得的,可事沒落在她們身上,她們說了也不算。


    兩人就著這個話題聊的越發深了,院子裏唐嵐秋和唐大娘喝茶聊天。


    堂屋裏三個孩子在玩著自己的遊戲,兩個地方有一種莫名的和諧。


    …………


    公社張文彬辦公室,周康和趙國民兩人低著頭正在挨罵。


    張文彬麵無表情地掃了他們一眼,他們立即站的筆直筆直的。


    “我真是不知該如何說你們才好,沒什麽事給我惹出件事!你說你們沒事去惹林順幹嘛,他雖然被降職了可還算是個副隊長,你們兩個人吃飽了撐著沒事幹吧!”張文彬一臉恨鐵不成鋼道。


    這兩年他看著趙國民跟著周康做事越發穩重了,原來這一切都是假象。


    這兩人湊在一塊就沒憋什麽好,都在這等著他呢。


    周康臉上還帶著些許不服氣,林順這個人任由陳力在鄉下欺男霸女,霸占村民們的良田,他就沒做件好事。


    也不想想這些村民們供養的都是誰,他做出這事也不虧心。


    他梗著脖子道:“張叔,林順他做的就是不對。我要不寫這封信給公安局,他能下定決心收拾陳力嗎?那些受到欺負的村民能得到公道嗎?陳力在村裏耀武揚威,不就是仗著林順是他的靠山嗎?”


    周康的一番話將張文彬說的啞口無言,他坐在那裏久久沒有說話。


    他看向一旁低著頭看不出眼底情緒的趙國民,心裏輕輕歎了口氣。


    他老了,顧慮的也就多了,這公社的以後是他們這些年輕人的。


    他一直顧念著以前和林順的同門情誼,卻忘了最初的信念,是他錯了。


    張文彬起身走到周康他們麵前,輕輕拍了拍他們的肩膀。


    神色和緩道:“周康,你說得對。是我顧慮太多,忘了自己在這個位置應當做些什麽了。你們留下的尾巴我也已經為你們掃平了,隻是以後做事不要這麽衝動了。”


    看著張文彬兩鬢的白發,周康強硬的態度也漸漸變得溫和了。


    想要說的話也變成了:“張叔,我們讓你操心了!”


    趙國民站在一邊一直沒有說話,這事他們確實有錯,讓張書記說一下就好了。


    “這事到此為止,你們出去吧!”張文彬揉了揉眉心,一臉疲憊道。


    周康輕輕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趙國民緊隨其後也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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