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是能辦。」裴恭煞有介事地坐在裴宣床邊挑挑眉毛,「不過,我需要幫手。」


    裴宣抬手飲下一碗苦藥:「自然,你如今也是裴百戶了,手底下沒幾個旗官哪能行?」


    裴恭哂笑:「不是聽令的旗官,是動腦子一起查的那種幫手。」


    「比如說,大理寺的那個方岑熙評事。」


    梁國公眸中閃過一絲異樣:「有人讓你捎著他,一道兒辦差?」


    「沒托讓你辦旁的事?」


    「那倒沒有。」裴恭自顧自笑笑。


    雖然他私下同方岑熙細說過二哥宣府的原委,可先前答應過大哥不再插手,如今當著父兄的麵,他自然也不會自己揭開這層節外生枝。


    裴恭哂笑:「不過就是處得來而已。」


    「咱們梁國公府又不是誰都要捧的香餑餑,何況如今這幅樣子,我自然會小心。」


    梁國公嗤笑一聲:「小兔崽子,你最好是。」


    裴宣便也輕拍兩下裴恭的肩:「那明日就去衛裏領差,想要個人,不是難事。」


    「是什麽案子鬧得這麽大?要錦衣衛出麵?」


    「據說城南時有外的墳塋邊,時常有人見到黑白無常鬼抬著棺材夜遊。」


    「還有人看到鬼挖墳,嚼人屍,鬧得百姓夜裏門戶緊閉,人心惶惶。」


    裴恭一滯,幼時聽哥哥們講的精怪異聞一擁而進腦海。


    他眼前登時營出一副詭異畫麵,不禁倒吸口涼氣:「挖墳的無常鬼?」


    裴宣擱下藥碗,頭也不抬地問:「怎麽?儉讓怕鬼了?」


    裴恭還沒來及再反駁,裴思齊的聲音從遠處傳進院子。


    「三哥?你院裏的狸奴呢?昨晚還在,現在怎麽沒了?」


    裴恭表情一僵,忙迴過視線:「白浪花沒在院裏?」


    他顧不上再多解釋,掉頭便告別父兄,忙慌慌迴自己院子去。


    貓碗裏的魚還剩有半條,可偌大的院子裏卻沒了那團白影。


    裴恭隻覺得自己心下一慌。


    第一次受人所託,就搞丟了人家的鴛鴦眼獅貓,錢是其次,他隻怕自己這迴不大好交差。


    不想屋漏偏逢連夜雨,府裏頭翻天覆地地找了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下人忽然通傳,說方岑熙來國公府拜訪。


    貓沒個影,要貓的人倒是幹了個大早。


    裴恭隻能硬著頭皮往門房邊待客的暖閣去,心裏早已經做好了要在方岑熙跟前被數落的準備。


    他如實對方岑熙說了情況,不料方岑熙倒是聽得麵色如常。


    「我正來同三爺說這件事。」他微微一笑,溫聲解釋,「白浪花昨晚宵禁之後,自己跑迴來了。」


    「抱歉,害三爺擔心了。」


    言罷,方岑熙便又掏出個方方正正的錦盒,推送到裴恭麵前。


    「這是謝三爺你救歡歡的。」


    裴恭打開盒子一瞥,是枚刻有名姓的小印。


    章石雖不是什麽名貴的石材,但石質卻極好,刻章的刀法也利落圓轉,篆刻協調。


    方岑熙伸出指尖在盒子頂上輕敲兩下:「這章石難伺候些,盒子是專門為這章做的,三爺切記,往日將章收在這盒中正正好,莫要換進旁的盒子。」


    「其餘的也不難打理。」


    裴恭撩眉:「你刻的?」


    方岑熙頷首:「雕蟲小技,還請三爺不嫌。」


    裴恭翻來覆去地打量著小印,不禁輕勾起唇角。


    這可是方岑熙專門給他一個刻的,不管怎麽看自然都順眼。


    方岑熙隨即又遞上裴恭套給貓兒的項圈:「這銀項圈貴重,白浪花帶著不出三五日,定要弄缺弄壞的。」


    「還是請三爺收好,這樣才穩妥些。」


    裴恭輕嘖一聲:「這又不是給你的,誰讓你擼下來?」


    「之前那狼牙推都沒推一下,如今一個銀項圈你倒是婆婆媽媽起來了。你不收這銀項圈,那你的小印我也不能收。」


    方岑熙堆笑的眉眼緩緩蹙起:「一碼歸一碼,這是謝三爺你從河裏救人的,三爺不能不收。」


    「行,那我也跟你一碼歸一碼。」裴恭接過方岑熙的錦盒,「這銀項圈也不是白給的。」


    「城南有個案子要勞你些心神,最近鬧得沸沸揚揚,你可能有些耳聞,這個就當訂禮。」


    他想了想,又畫蛇添足地加上一句:「怕鬼也沒關係,有我在,跟你一起查。」


    方岑熙默了默,忽然轉而輕笑出聲來:「罷了,我去。」


    「三爺拜託的事,自然在所不辭。」


    裴恭輕拍了方岑熙的肩一把:「這才像話。」


    「稍後我去鎮撫司衙門接手續,讓他們把案卷給你拿去。」


    方岑熙深吸了一口氣,側眸瞥一眼自己被拍過的肩頭。


    裴恭瞧著他眼中隱約的異樣,不禁頓了頓:「怎麽?」


    方岑熙搖頭,一字一頓道:「無妨。」


    雖說已然是第三次,可他對裴恭這冷不丁一下,顯然還是十分介意。


    他不再多言,隻作個揖:「大理寺中還有事,我這便告辭了。」


    「下午我在衙中,等三爺的案卷。」


    兩個人就此在府前作別。


    裴恭迴了院,一時卻不急去鎮撫司衙門,反倒拿著小印坐在窗前凝神。


    他一個練家子,向來甚少舞文弄墨,用這種東西的機會不多。不過一想到這小印是方岑熙刻來送他的,裴恭一時間還有些愛不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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