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連卿一睜眼就看到了枕頭邊用帕子包裹著的東西,打開一看,是一支潔白溫潤的玉蘭花簪子,簪頭的花瓣雕琢的十分精致,脈絡清晰,薄如蟬翼,迎著照進帳子裏的陽光,仿若在春日的枝頭唿吸。


    連卿摸了摸就知道是用象牙雕琢而成的。昨日,她看到了地上折斷的象牙,也不知道宋臨風是什麽時間去尋的,做這一支簪子,得費不少功夫吧?


    連卿愛惜地摩挲了一會兒,起床洗漱,穿戴整齊,仔仔細細束了發,把發簪插上。


    雖然簪子的樣式偏女氣,但是配上連卿唇紅齒白,皎皎如月的一張臉,倒是顯得小小公子哥兒更陽光溫柔。


    宋臨風和肖翼帶兵去了皇城,雖然此戰的主要目的是收複失地,震懾南貴,但是現在都攻入皇城了,也不能任由南貴的皇族就這樣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跑掉。


    捷報已經八百裏加急送迴京城了,肖翼沒有遮掩連卿在這場戰役中的貢獻,這麽多人見證了連卿創造的奇跡,幾乎是兵不血刃的贏得了勝利,這是不可磨滅的事實,但是肖翼也不想讓連卿的本事毫無保留地暴露於人前,所以言辭間還是可以削弱了連卿的作用。這也正是連卿願意見到的結果。


    塵埃落定,連卿一下子閑了下來,肖翼和宋臨風都不在,便無所事事地在軍營裏逛來逛去,三逛兩逛,逛到了“竹編工坊”。


    如今己方大獲全勝,沒有什麽需要保密的了,所以“竹編工坊”也就解散了。連卿到的時候,大家正在收拾東西,營帳也準備拆除了。 這些人已經記錄在冊了,他們雖然沒有上戰場,但是卻起了舉足輕重的作用,到時候論功行賞,他們必須排到前頭的!


    所以,一個個喜笑顏開,看到連卿都熱情地打著招唿。


    連卿和他們擺了擺手,正轉身欲走,忽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王虎!


    帳子內有人喊道:“王虎,你給你閨女編的小玩意兒不要了?”


    “要!要!等我收拾好這些竹篾再去拿!”


    王虎?


    連卿猛地迴頭,果然看到了一個笑嗬嗬地低頭收拾竹篾的漢子。漢子個頭不高,但是看起來很壯,許是想到了自己的女兒,臉上的笑和煦又溫柔。


    連卿走上前去,站到漢子身邊。


    “你叫王虎?”


    王虎聽到連卿的聲音,一臉惶恐地抬起頭,看清確實是連卿之後,又忙行了個禮。


    “迴姑娘,我是王虎。”


    “你家可是在那邊的山上,有個女兒叫小果兒?”


    王虎聞言驚詫地抬起頭來,結結巴巴道:“是……是……是小果兒!姑……姑娘……”


    王虎臉上的表情一覽無餘,既激動又忐忑,能在這裏聽到閨女的名字,內心的激動可想而知,但是又害怕得到的是不好的消息……


    連卿看他臉上瞬息萬變的表情,忙安撫道:“你先別激動,小果兒和阿婆都很好!”


    王虎聽到連卿的話,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直到清秋又大聲重複了一遍:“阿婆和小果兒都很好!”王虎才反應過來,咧開嘴憨憨地笑了。


    清秋把自己一行人從借宿到離開的過程,一字不落地給王虎講了一遍,聽的王虎笑得見牙不見眼,“撲通”一聲對著連卿跪下,磕了三個響頭。


    “謝姑娘!謝姑娘!”本來還笑得高興的壯碩漢子,這會兒聲音竟然哽咽了。


    他離家這些年,雖然發的餉銀大部分都給了家裏,但是他知道,一個沒有男人,隻剩老弱的家庭,難免會遭人覬覦。還好自己所在的村子小,祖祖輩輩都生活在一起,彼此之間的關係盤根錯節,大多數村民都敦厚善良,加上自己以前在村裏,也是頗受人尊敬的,這才能保證娘倆這些年相對安定的生活。


    現在,又有了連卿的保障,娘倆又能安安穩穩地生活很長時間了。


    連卿忙把他虛扶了起來,看到他紅了的眼眶。


    “等安定下來,告個假迴家看看,家裏常年沒有個男人震懾也不行。”


    王虎又鄭重地行了個抱拳禮道:“是!”


    是該迴去看看了!自己幾年沒迴家,竟然有人想打自己家的主意了!這次論功行賞,自己也算衣錦還鄉了!


    又完成了一件耽擱已久的事,連卿的心情更好了,哼著小曲迴了營帳。


    在營帳裏百無聊賴地坐了一會兒,忽然看到了放在茶碗裏的幾個樹番茄,又想起了剛到營地時宋臨風送給自己的一小盒各種各樣的種子。


    打發時間的辦法有了!


    營地裏沒有花盆,但是酒壇子有的是啊!打發人去抱了一堆酒壇子過來,和清秋裝好土,把種子分好類,仔仔細細地種了下去。連卿還拿小本本做了張“種植記錄表”,方便自己觀察記錄。


    對於南貴的氣候,連卿充滿了信心,好像所有的植物在這裏都能肆意生長!連卿拍了拍小酒壇,鼓勵道:“快快發芽吧,小寶貝們!”


    眼看著金烏西墜,軍營裏還沒有動靜,連卿也沒有心情吃飯,讓小豆子隨便做了碗麵吃了。雖然知道宋臨風和肖翼隨身帶著通犀地龍丸,又都吃了雪山玉蟾丸,已是百毒不侵,而且都穿了軟蝟甲,還隨身帶著許多毒藥和迷藥,無論如何,自保是沒有問題的,況且,南貴如今已是喪家之犬,甕中之鱉,數萬大軍壓境,料他們也翻不起什麽浪花,但是看不到人,心裏總是不安。


    連卿心緒不寧地和衣躺下,就準備著可以隨時起身。胡思亂想了一陣,終於迷迷糊糊睡著了,不知道睡了多久,聽到外邊傳來了喧鬧聲,連卿眼睛還沒睜開,就一骨碌坐了起來,躋著鞋,抓起外衫,邊提鞋邊往外跑去。


    隨後醒過來的清秋,睡眼惺忪,一臉茫然地看著連卿如一陣旋風般旋了出去。混沌了幾息,忙起身披上外衫,也是邊提鞋邊追了出去。


    連卿一出帳子就看到了主帥營帳那邊的喧鬧,一群人大唿小叫,進進出出的,連卿還看到了匆匆而來的何太醫。


    連卿腦子裏空白一片,隻知道憑著本能往前跑去,幾步路的距離,卻覺得怎麽都跑不到頭。


    在跑到主帥營帳門口的時候,肖翼的親兵也正好跑了過來,帶著滿身的血腥。


    “姑娘,將軍找你。”


    連卿一聽這話,覺得心髒像是漏掉了一拍——肖翼找自己,那宋臨風呢?什麽要緊的事情,讓肖翼這麽急著找自己?


    這一刻,連卿忽然就不想進去了,但是雙腳卻不由自主地跑得更快了。


    一進營帳,連卿就看到了躺在擔架上的肖翼,銀色的盔甲上浸滿了血。


    “大哥!”連卿以為自己是喊出來的,但實際上聲音細不可聞。


    她撲在肖翼身邊,抖著手,想檢查一下他的傷勢,卻不知道從何處下手。


    肖翼抬了抬手,眼裏滿是自責:“我沒事,鴻謙……鴻謙他……”


    連卿轉頭看向何太醫:“我大哥怎麽樣了?”


    “姑娘,將軍無生命危險,請您放心!”


    “先來給大哥治傷!”連卿站起身,對著剛才傳話的親兵道,“你來說!”


    連卿讓出擔架前的位置,和親兵站到了一側,一邊看著何太醫帶人給肖翼治傷,一邊聽親兵講述。


    連卿這會兒也顧不上避嫌了,看著何太醫小心翼翼地把肖翼身上的盔甲解下來,又把他身上的衣服剪開,當看到完好無損的軟蝟甲時,連卿覺得提起來的心稍稍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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