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月如鉤,清輝似水,階下如生白露。宋臨風把坐墊放在廊下的坐凳欄杆上,讓連卿坐下,又仔細把披風給她攏了攏。這殷勤的態度,讓一直在房內觀望的朔寒和暗處的暗衛咋舌不已。


    不明就裏的暗衛不禁為朔寒捏了一把汗——三哥這是帶迴來一個什麽人啊?殿下知道嗎?


    朔寒心裏又何嚐不是呢?


    宋臨風把酒力熔煉了之後,神智清明,五感敏銳,當然清晰地感知到了周圍的數道氣息,但是他絲毫沒放在心上。


    一提氣,輕身躍起,落在梅樹頂端,竟然沒有驚動一樹沉睡的梅花,連卿這個不怎麽懂武的都歎為觀止,不禁拍手叫好。


    “好俊的輕功!”


    宋臨風一身玄衣立於白梅枝上,腳下的梅花如雪如雲,連卿不禁想起一句詞——恰似飛鴻踏雪泥。


    頭頂彎月如眉,如水的月光傾瀉而下,模糊了他的眉眼,但是淡淡的光華周身流轉,顯得整個人溫柔無比。


    此時,在連卿的眼裏,月光猶如聚光燈一般,隻照在宋臨風的身上,周圍的一切都成了虛無。


    朔寒和暗衛也不禁收斂了氣息,不看別的,單這一手輕功拿出來就足夠震撼了!


    宋臨風腳尖輕點,足踏梅花,舒展身形,宛若遊龍。一套雄渾剛勁的降龍十八掌,竟然讓他打出了一絲瀟灑不羈的氣勢,像是披著楚留香外衣的郭靖,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糅合於一人自身,竟然絲毫不違和,還分外賞心悅目。


    宋臨風輾轉於梅樹之上,片片梅花簌簌而落,又在掌風的帶動之下,紛紛揚揚,旋而不落。


    其實降龍十八掌宋臨風還未完全掌握,幾招耍完,宋臨風飛身落到連卿身前,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瞬間,攬著她的腰身拔地而起。


    梅花仍在空中飛舞,又被內力攪動,如粉粉白白的蝴蝶,環繞在二人周圍。


    連卿沉醉於這月光下的溫柔和美好,嘴角和眉眼如彎月般彎出愉悅的弧度。


    暗夜裏的一眾暗衛已經無語問蒼天了。


    連卿現下仍舊是一身男裝,月牙白繡銀色暗紋,皓衣如雪,銀光瑩瑩。雖然知道她是個女兒身,但是以這副裝扮,身形嬌小地靠在宋臨風懷裏,一白一黑,美則美矣,就是……怎麽看怎麽別扭。


    忙活了一天的廿一,剛才聽到動靜,嘴裏叼著雞腿也來到屋頂看熱鬧。


    房頂的暗衛看著趴在自己身邊,相對瘦小的廿一,看了看他油乎乎的手和嘴,又看了看已經翩然落地的二人,忍不住嘴角抽動。


    這玄衣男子到底是何方神聖,怎麽敢把殿下的女人摟在懷裏!還是一身男裝的女人!這再美,看起來也是個男人啊!還是個沒長開的少年模樣!


    不會……這男的有什麽特殊癖好吧?所以三哥才放心把他帶迴來?


    這麽想著的眾人,再看向宋臨風的眼神,便多了那麽絲不可描述。


    ……


    從浪漫裏迴味過來的倆人已經在院裏的石桌旁坐下了,宋臨風重又給連卿的手爐添了碳,拿了小泥爐來溫著茶。


    手心裏餘溫猶在,那柔軟的觸感仿佛化成了一隻隻小螞蟻齧咬著手心,麻麻癢癢的,宋臨風不禁使勁握了握手,又怕把這種感覺握沒了。


    連卿此刻倒是清醒了很多,飲了一口茶問道:“你覺得怎麽樣?有什麽什麽不適?”


    宋臨風看起來一副挺亢奮的樣子,連卿真怕掌握不好量,給他喝出個好歹來。


    “沒有什麽不適,這藥酒當真是好東西!”宋臨風由衷感歎道。


    其實,當他站上梅樹的一瞬間,自己也被驚到了,什麽時候自己對內力的操控程度如此精準了?


    竟然能控製到立於樹梢而花瓣不落,還能讓花瓣隨自己內力遊轉,現在說是能摘葉飛花也不過分了!


    而且一通掌法練下來,收放自如,不僅沒有吃力的感覺,還覺得丹田內熱流湧動,舒暢無比。


    “嗯,這種感覺可能是暫時的,你還得多加注意,用心熔煉。”


    “我知道。”


    現在,酒力還未完全吸收,未能完全煉化的內力在體內激蕩,所以才會有分外充盈的感覺,自己感覺內力大幅提升了,但還存在著危險,等到完全煉化,效果就沒這麽強了,但是內力卻如潛流,蘊藏在體內,厚積薄發。


    “那就好,千萬不要急於求成。”


    “不會的。”


    因為有你,我怎會不在意自身安全?!


    “那……我要迴去休息了。”夜裏的風越發的涼了,連卿也知道周圍有不少暗衛,剛才一時忘情,現在總有種在眾目睽睽之下談戀愛的感覺,很是不自在。


    “好,清秋還不知道要醉到什麽時候,你有什麽事情就敲牆壁。”宋臨風一指連卿臥房旁的一間小耳房,“我就睡在那裏。”


    本來那間小耳房就是下人房,因為清秋一直宿在正房,耳房便空置了。


    今天宋臨風來到,看耳房沒人住,便收拾一下打算住進去了。誰想到清秋醉的這麽厲害,自己住在那裏,與連卿一牆之隔,倒也安心。


    下午醉了那一場,晚上反而沒有了睡意,連卿翻來覆去很久都睡不著,便索性坐起來打坐調息。


    眼看大家都在進步,自己也要努力才是。


    和連卿一樣睡不著的,還有遠在京城的晏景辭。


    雪羽早就把信和東西帶到了,但是自己因為公事滯留在宮內幾天,孟一看是連卿的信,覺得不方便送入宮內,免得引起有心人的探究,便按下了,自己直到今天迴府才看到。


    連卿的信仍舊是她一貫的風格,沒有那些文縐縐,酸倒牙的咬文嚼字,像是麵對麵拉家常一樣,真真的見字如人!


    比起連卿的信,那本“淩波微步”心法和兩瓶丹藥,反而沒有引起晏景辭多少關注和欣喜。


    讓他意外的是,孟三竟然一反常態單獨捎了信來,還是厚厚的一封!晏景辭直覺就是——是不是連卿一行人遇到了什麽難以解決的麻煩?


    結果打開一看,竟然是一幅“玉人舞梅圖”,一看就是出自桑先生之手。


    畫上的女子,眉眼繾綣,嫋嫋娜娜立於梅樹之下,雙臂舒展,在漫天飛舞的梅花裏旋轉,裙角飛揚,更勝落花。


    但是晏景辭知道,連卿一直是以男,裝示人,所以,雖然臉是連卿的,但是衣著、發髻,都是桑先生“杜撰”的。是京城常見的貴女打扮,少了幾分連卿特有的清雅。而且眉目間更多溫柔小意,少了幾分連卿的明媚鮮妍。


    那樣鮮活的女子,真是難描難畫!這樣的尋常筆墨,沒得白白玷汙了她!


    雖是這樣想,晏景辭的目光卻不肯稍離,在畫上流連往返。想著,這樣的情景,孟三他們卻能時時見到,真是豈有此理!


    哦,對了,連卿還給孟三和孟五改了名兒——一個叫朔寒,一個叫飛鴻,多麽好聽而有意境的名字!


    憑什麽!


    躺在床上,想著剛才看到的情景,著急又忐忑的同樣夜不能寐的朔寒,忽然覺得自己被一股怨氣襲擊了!隻覺的後背一股涼意!


    朔寒坐起身來四下環顧,不是有什麽髒東西吧?


    唉——可憐的朔寒,不知道自己一番良苦用心,反而讓自己被記在了殿下的小本本上。


    晏景辭強迫自己把視線從畫上移開,招唿孟一出來:“拿去裝裱起來。”


    孟一躬身雙手接過畫紙,不敢有絲毫怠慢,這要是有一絲一毫的破損,估計自己也要去陪朔寒和飛鴻了。


    雖然,好像也不是什麽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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