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拿了文房四寶過來,幫連卿鋪好紙,開始磨墨。連卿也不避忌有旁人在,提筆開始寫信。一張紙剛剛寫了過半,連卿就放下了筆,寫好的紙就那樣大喇喇鋪在桌子上,還囑咐清秋:“等會幹了你給裝起來。”


    朔寒不禁又替殿下掬了一把同情淚——姑娘給宋校尉寫信自己可是無意中看到過,用的是自己製作的“花草箋”,一封信老厚了,雖然自己沒看到內容……因為姑娘是躲到房裏寫的,都不用清秋在旁伺候。


    難道,果然是江山與美人不可兼得嗎?


    “姑娘,那我就先退下了。”


    “好,迴去歇著吧。”


    迴到房間的朔寒,坐在床上開始打坐調息,一直等到連卿房裏熄了燈,徹底沒了聲響,自己才躡手躡腳地翻窗出去,翻牆出了小院。


    雖然知道以自己的功力,不可能被連卿發現,但是考慮到連卿現在也有了內力,而且她好像異常警覺,所以,還是小心點好。


    朔寒一路悄無聲息地來到桑先生所住的院子,這個院子就小得多,也簡單的多,隻在牆角植了一叢紫竹,院內兩棵鬆樹,樹下一方石桌,再無其他。


    桑先生院內隻有一個小廝伺候,現下也已睡熟了,整個院內隻有廊下的兩盞燈籠發出微弱的光,幽暗寧靜。


    朔寒來到桑先生房前,輕輕推了下窗,沒閂,一下子就推開了,長腿一伸,翻窗進屋。


    院內當然也是有暗衛的,朔寒此行,除了連卿,沒有刻意避人,是以暗衛早就知曉了他的到來。但是,那是朔寒啊,“孟極衛”裏的老三!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雖然看他鬼鬼祟祟的摸進桑先生的房間有些疑惑,但是沒人出來阻攔詢問。


    朔寒摸到桑先生的床前,撩開床幔,晃了晃酣睡的桑先生。怕桑先生黑暗中害怕,還貼心地燃著了火折子放在臉旁。


    “誰……!”桑先生睡意迷蒙中被晃醒,睜開眼看到的就是一張被火折子映照著的半明半暗,黑黑黃黃的臉,登時就被駭的心跳紊亂,唿吸不暢了。但是一聲驚唿還沒出口,就被朔寒捂在了嘴裏。


    “我!”朔寒忙出聲,還把火折子又往臉旁湊了湊,結果燃著了鬢邊的一縷頭發,“滋啦”一聲,升騰起一股燒豬毛的味道。


    桑先生拍著胸口順了順氣,沒好氣地推開朔寒湊在眼前的臉:“你三更半夜摸進我房裏作甚!”


    朔寒熄了火折子,按住桑先生還要來推自己的手,往他耳邊湊去,桑先生行動緩慢,直被他逼至牆邊,這畫麵,要是被外人看到了,還真是曖昧非常。


    朔寒對著桑先生耳語了一通,桑先生撚著胡須,既欣慰又略帶無奈地點了點頭。


    次日,又是一個彤雲滿天的大晴天。朔寒用過早飯後破天荒地過來主動邀請連卿:“姑娘,今天天氣很好,院開了子裏的梅花又開了不少,去院子裏轉轉吧。”


    連卿詫異地看著他,又看看天,太陽今兒個是打哪邊出來的?


    朔寒撓了撓後腦勺:“我……我是想著說不定我們很快就要離開這裏了,想讓姑娘好好放鬆放鬆……呃……就是放鬆放鬆。”


    “你的信寫完了嗎?”連卿不理會他的奇怪舉動,每個月,誰都會有幾天“不尋常”,暗衛也一樣。


    “那個……我昨晚忘了寫了,勞煩姑娘再等我一等,我先去打探消息了。”朔寒說完,不等連卿反應,飛身上了房頂,疾行而去。


    等到了連卿看不到的地方,朔寒又悄悄折返,進了桑先生的院子。


    桑先生背著個小包袱,已經站在青鬆下等待了。


    “走!你可得小心點,別被姑娘發現!”朔寒提著桑先生輕輕一躍就上了房頂,一路踩著瓦片到了“暗香”院子後的一處假山上,把桑先生安置好。


    假山上早就布置好了小幾,其上筆墨紙硯並五彩顏料俱全。甚至還焚了香,備了茶。


    “你倒是準備的周全!”桑先生斜睨了朔寒一眼,從鼻子裏哼出一句。


    “時間有限,先生快點開始吧!記住,神韻!神韻啊!”朔寒交代完,才真的飛身離去。


    桑先生打開自己的小包袱,取出自己慣用的一套毛筆,振振衣袖,往不遠處的小院看去。


    朔寒找的這個地方,正好能清楚地看到“暗香”院的梅林,但是又不容易被院子裏的人發現。


    此時,梅林裏一個身披白色狐裘的少年正在梅樹間轉來轉去,身後跟著一個小廝,捧著少年折下來的梅枝。


    忽然,梅樹無風而動,梅花紛紛飄落,“少年”便在漫天飛花中盈盈而笑,真是香臉半開嬌旖旎!


    桑先生掭筆著墨,畫下“少年”的身姿綽約,眉眼含笑,但是在“少年”的臉龐上畫上了女子的發髻和裙衫。


    昨日看“少年”長相清俊,便知道若換迴女裝定然也是個美人兒,沒想到會是如此明媚鮮妍的女子!


    桑先生看著躍然紙上的少女,不禁暗暗點頭,也難怪殿下上心。


    藏在各處的暗衛此時正施展渾身解數,有用掌風的,有用石子的,有以細絲拉拽的……折騰的整片梅林落花如雪。


    也幸虧花開的密,否則還經不起這番折騰。


    但是……這樹得搖到什麽時候啊?三哥光說看到連姑娘就搖樹,搖到花落,也沒說搖多久,再搖下去,這片梅林就要禿了!


    幸好連卿很快就賞夠了,清秋手裏也捧了一大捧梅枝,便移步迴房了,梅林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可惜連卿沒有看到這瞬間風停的奇景,否則還要自戀地感歎一句:“難道這就是——‘你若盛開,清風自來’麽?”


    暗衛們終於鬆了口氣,各司其職去了,但是,桑先生看著已經完成的畫作欲哭無淚——這假山要怎麽下去啊?


    朔寒為圖視野好,把桑先生放在了“假山之巔”,這前後無路,左右無階的。方寸之地,放下一張小幾已是極限,想站起來動動手腳都不可能。而且剛才還在忙碌的暗衛們,轉瞬間便不見蹤影了,想唿救都不成!


    白日裏還好,雖然風涼,但是日頭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可是隨著紅日西斜,桑先生這老胳膊老腿的就遭不住了。


    桑先生吸了吸鼻子,緊了緊身上的披風,抖著胡子又把包袱皮打開披在了身上。這個時候的桑先生,哪還有連卿初見時的氣度。


    所以,踏著薄暮迴來的朔寒,看到的就是困坐“假山之巔”,裹著包袱皮兒,黑著一張臉,抖著胡子,每個毛孔都寫著“吃人”的桑先生!


    完了完了!朔寒知道自己闖禍了!把小老頭兒凍壞了!


    一句話都不敢說,趕緊把小老頭兒背起來送迴房間,又喚了小廝拿藥酒,泡熱茶,打熱水……


    一向少言的朔寒,好話說了一籮筐,邊賠罪邊用藥就給桑先生揉著關節,看道歉不管用,連餅都畫上了。


    “桑先生,您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我一定轉告殿下桑先生的付出!殿下看到這幅畫,肯定會欣喜若狂,到時候,功勞都是您老的!”


    “哼!”桑先生裹著被子,手捧熱茶,哼出一聲。


    到了他這個份兒上,還稀罕什麽獎賞!不過是為殿下盡忠而已!


    “先生,熱水打好了。”還是小廝的及時出現把朔寒解救了出來。


    扶著桑先生泡進浴桶,朔寒又叮囑了小廝一番,既愧疚又欣喜地拿著畫,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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