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見過很多女人,皇妃公主、豪門貴女、小家碧玉、丫鬟仆婦、勾欄雅舍……形形色色,但是沒有一個人像連卿這樣對他。


    看著連卿在暗夜裏發亮的眼睛,含嗔薄怒,和微微噘起的嘴巴,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小姐,倒像是在撒嬌的小妹妹。


    小三不禁笑了,這一笑連清秋都看呆了,不是因為有多好看,而是第一次看到小三露出這樣發自內心的笑,如雲開月明。


    “好,我願意讓姑娘給我改名!”


    這句話讓連卿露出了笑容,這才對嘛!


    “那你叫‘朔寒’可好?”


    朔寒——朔寒天罡槍,伴楊六郎鎮守朔州的神兵,一個凝聚了英雄之魂的傳說!


    連卿想了想繼續說道:“朔寒,是一位英雄的兵器,為鎮守邊關,守衛家國立下過豐功偉績。”


    “好!”小三笑著應下,又補充道,“我很喜歡!那小五呢?”


    “小五?他願意嗎?”


    “肯定願意!”


    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充滿了美好寓意和寄托的名字,誰會不願意呢?


    “那就叫他‘飛鴻’吧,小五輕身功夫好,如一點飛鴻影下。”連卿解釋的很認真,小三也很用心地記著。


    “我迴去就寫信告訴他,他肯定也很喜歡!”


    “好,那我們迴去吧,朔寒。”連卿說著,還調皮地歪了下頭。


    “嗯,我們迴去吧,朔寒大哥,”清秋也笑著附和道。


    小三有些難為情地搔了搔鼻尖,但是被藏起來的笑容卻泛著從未有過的溫暖和愉悅。


    主仆三人各自迴房,車夫已經收拾好了行李,正坐在桌邊昏昏欲睡,看到小三進來,忙站起身來:“三護衛,你迴來了。”


    “嗯,快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們出發。”小三說完,又靠近車夫神秘兮兮地補充了一句,“姑娘剛給我改了名字,以後叫我‘朔寒’。”


    “哦……哦。”還帶著睡意的車夫懵懵懂懂地點頭,不知道為啥忽然說改名就改名了。


    小三,孟三,自此更名——朔寒!


    車夫睡去後,小三在窗邊借著昏黃的燭光給小五,哦,不!是給“飛鴻”,寫信。


    一向少言寡語的朔寒,竟然洋洋灑灑寫了一大張。


    迴到房間的連卿,忽然想起來,自己是不是也應該給蘇子彥寫封信?畢竟小三和小五都是他的人,雖然聽小三的意思,蘇子彥並不介意自己給他們改名,但是為了表示尊重,還是應當告知主人的,萬一他不滿意這兩個名字呢?


    於是連卿在信裏言簡意賅地說了改名字的事。


    第二天,主仆三人在晨光熹微,霧氣未散時就啟程了,沒有驚動還在沉睡的瞿大夫。


    馬車搖搖晃晃,浸在江南的溫潤晨霧中,嫋嫋如畫,在馬車駛出霧隱山,駛入官道的時候,慢悠悠的馬車與一輛疾馳的馬車擦身而過,連卿眼尖地看到了馬車上的“瞿”字,和散在風中隱隱約約的草藥味兒。


    昨天就聽小廝們說,瞿大夫的兒女們已接到信迴家奔喪,不日就能到家,想必這就是了。


    四人兩車,沿著官道走到下一個城鎮,便把已經空了的“房車”賣了,開始輕車簡行。而貪玩的雪羽,在連卿召喚了大半天後才姍姍而來,遠遠跟在車後。直到車輛遠離城鎮,雪羽看四周無人,才低低鳴叫著落在車頂。


    朔寒把車趕到路旁的樹林裏,連卿下車伸了個懶腰,雪羽忙跟過來,把腦袋抵在連卿腰間蹭了蹭。


    連卿笑著給它順了順毛,大家夥,應當是在哪裏剛洗過毛,雪白油亮!


    清秋知道連卿今天要用雪羽送信,昨晚便準備好了臘兔腿,這會兒見了雪羽,忙打開油紙包送到雪羽跟前,大家夥便樂得原地跳了跳。


    幾口吃完了兔肉,連卿把不大的信紙拿出來,裝到竹筒裏給雪羽縛到腿上,拍拍它的腦袋:“去吧,給蘇子彥問好。”


    雪羽依依不舍地圍著連卿轉了幾圈後振翅而去,這裏離京城遠,估計等雲翼來,且得幾天了,這就是古代最不方便的地方——車、馬、郵件都慢……


    從前慢啊!


    四人就這樣不緊不慢地走著,一路上收獲著不同的風光和風俗人情,這讓從沒出過清河府的清秋很是開了迴眼界。而這個功夫,大軍也終於抵達了南貴邊緣。


    率精兵奔襲的肖翼,早就到了,帶領驍勇善戰的蜀軍奪迴了被南貴占領的兩座城池,現在雙方正僵持著。


    能這麽迅速地就奪迴失地,一是兵貴神速,打了南貴一個出其不意;二是因為南貴人少,守城兵力不足,後繼人手有限,當然不是肖翼所率領的蜀軍的對手。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這幾戰中,南貴並未使用自己的拿手武器——蠱和毒。但是在把南貴兵逼退到蜀地邊界時,卻遭遇了毒氣,幸好肖翼有對敵南貴的經驗,應變及時,隻是先鋒軍中了毒,好在有連卿的靈藥,雖說不是完全對症,但是卻壓製住了毒性,給軍醫贏得了救治時間。


    這一戰,竟然無一陣亡!這也是第一次在遇到南貴的毒氣時能夠全身而退!


    當然,為了保險起見,肖翼並未對外公布,把中毒的先鋒軍單獨安排在一個營帳中,讓軍醫對外宣稱,先鋒軍有幾人中毒頗深,性命危在旦夕。


    說不定,這些靈藥會成為殺手鐧呢?……


    越往南走,開始逐漸接收到一些有關戰事的信息,也間或能看到一些麵色滄桑,衣衫襤褸的逃難之人,聽口音,是蜀地的。


    連卿一行人走的官道,走到江南地界再轉往西行,聽口音,看當地的風土人情,連卿猜測,應當是到湖北重慶一帶了。


    果然,朔寒說,他們進入渝州地界了,此地多山,山路不好走,恐會耽誤些行程。


    後世的重慶連卿是見識過的,一個連導航都導不明白的城市,別說是交通不發達的古代了,希望朔寒不要迷路才好。


    連卿坐在車裏,極目望去,全是層層疊疊的群山,當真是烏蒙山連著山外山……


    群山間,散布著大大小小的村落,饒是朔寒車技好,在這裏也隻能老老實實地放慢了速度,所以一行人兜兜轉轉一天也沒走出大山。


    山裏天黑得早,連卿覺得才剛剛吃過午飯不久,朔寒便開始留意可以住宿的地方。終於在天剛擦黑的時候,在一個山口處看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客棧。


    山裏的客棧規模尚可,但是設施和城裏的客棧是不能比的。不過,竹木的客棧,看起來清新雅致,別具風情。


    門口的燈籠很大,明晃晃地照著牌匾——“春芳居”。


    連卿暗暗一笑,這名字倒是別致——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若是叫“春芳歇”,當更脫俗一些。


    客棧門口寬敞,可容兩輛馬車並行,門內一叢翠竹,隔絕了看往深處的視線,剛到門口便聽到了裏邊傳出來的聲音,這深山裏的客棧,倒是挺熱鬧。


    門內右側一間小木屋,屋內有個老頭,看到連卿一行人,老頭起身拉了拉手邊的繩子,便有悅耳的鈴聲傳出。放下線繩,老頭忙迎上前來:“幾位客官可是住店?”


    “是。”朔寒應道。


    “裏邊請,還有客房。”


    說話間,便有跑堂的轉過翠竹跑上前來,滿臉堆笑:“客官裏邊請!”


    轉過翠竹叢,眼前豁然開朗。居中是碩大的大堂,門窗俱開,燈火通明,客人當真不少,觥籌交錯,熱鬧非常。大堂後是客房,依山勢而建,可以看到高處亮著燈火的房間,連廊上也掛著燈籠,讓人望之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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