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腰身酸痛難忍,骨節的酸軟感遍布四肢百骸。


    他連指頭都動彈不得。


    在長久的欺負中,他所能感覺到的,隻有混沌與暈眩。


    再一次醒來時,宋玉連趙瑄聿的臉都看不清,隻能感覺到他身受顛簸,似乎飄蕩在驚濤駭浪中的帆船,若是海浪洶湧,他就要溺死了。


    隻等他稍稍迴魂兒後,宋玉才知不是錯覺,他真的在一座轎輦上。


    馬車的車軲轆轆轆行駛過不平坦的地麵,致使他遭受了趙瑄聿更兇的迫害。


    宋玉身下是綿軟的白色狐裘,馬車內很是空曠,容納二人是綽綽有餘,裏頭還有一應什物,好似貴公子出遊。


    趙瑄聿比被下了藥那晚還可惡,將宋玉欺辱得哭都吱不了聲兒。


    “趙瑄、趙瑄聿。”


    泣不成聲的嗚咽,也不知趙瑄聿能不能聽出來他所說。


    可一夜過去,趙瑄聿的臉色仍是陰翳,除了沾染了濃霞重彩的欲色外。


    “叫我什麽?”


    威懾的低音蓄滿脅迫,如若宋玉照他的喜好來,隻會受盡折磨。


    宋玉:“相公~”


    宋玉‘相公’和‘夫君’胡亂喊做一通,嗓子撕裂得好似破風,隨之而來的就是他那廉價的求饒。


    趙瑄聿見宋玉大汗淋漓,渾身被香汗裹挾,杏眸更是渙散失神,抱著人倒了一杯茶水。


    “渴嗎?”


    從昨夜到這會兒,宋玉不僅一口吃食沒用過,茶水也未進喉口,渴得他喉嚨發澀,嘴唇幹涸,險些因脫水而枯竭。


    此刻,趙瑄聿於他而言,是最後一株救命稻草。


    即便知道趙瑄聿不會那麽輕易讓他好過,他也仍是滿目淒楚痛憐的望著趙瑄聿,目光渴求,楚楚動人。


    他頷首,本以為趙瑄聿會折磨他,哪知人竟將茶盞中的清茶送入了他唇邊。


    “喝吧。”


    溫熱的茶水入喉,瞬間猶如甘霖,滋潤了宋玉本苦澀的咽喉。


    宋玉望著趙瑄聿,僅存不多的理智想著,趙瑄聿或許也沒那麽壞。


    全然忘了什麽叫打一個巴掌給個甜棗。


    手中的茶水被宋玉飲盡,趙瑄聿又給人倒了一杯,宋玉隻抿了兩口,還剩下半杯。


    “不喝了?”


    宋玉嗡嗡不清的‘嗯’了一聲,縮在他身上柔若無骨。


    而後,杯盞中的茶水被趙瑄聿澆在了宋玉的身上。


    淺褐色的茶水順著宋玉精致的鎖骨一直蜿蜒而下,帶出一片水色,似高山流水,潺潺涓涓,景致可觀。


    喝在嘴裏泛溫,可澆在肌膚之上,卻讓宋玉覺得有徹骨的涼意。


    而且很不舒服,雖說不至於黏糊糊的,但也有些許不適。


    宋玉眉宇一蹙,趙瑄聿就抬起宋玉的下頜,沁著汗珠的水色麵容稠美得嬌豔。


    “還跑嗎?”


    宋玉瞳孔瑟縮,曆經了懲罰,且還未結束,如今被趙瑄聿抱在懷中,坦誠相待,更是不敢忤逆此人。


    他搖頭,哪知人卻不滿意,蹙眉不虞,又輕而易舉恐嚇到了宋玉。


    “說話。”


    “不嗚嗚……不跑了,我不敢了。”


    沙啞且憐弱的聲線細若蚊蠅,說完就往趙瑄聿懷中藏。


    “夠了,趙瑄聿,真的,饒了我吧,我不敢了。”


    遒勁有力的指節摩挲在宋玉濕潤薄紅的雪頸之上,細細摩挲,卻給宋玉帶來絲絲縷縷的寒意。


    趙瑄聿眼底暗藏幽光與暴虐,大拇指往宋玉下顎一頂,人的崩潰驀地無處遁形。


    “又忘了,我說過什麽?”


    宋玉恐懼與趙瑄聿對視,即便趙瑄聿如今故作狎昵含情的給他拭去眼角的淚珠,可他在趙瑄聿眼裏,看到了都屬於野獸的猙獰。


    “說了……,說……?”趙瑄聿說了那麽多話,他怎能沒一句都記得?


    “說了什麽?”趙瑄聿的逼問,可不隻在言語上。


    佯裝柔情的循循善誘:“這麽快就將我說的話又忘了,是沒將我放在心上是吧?”


    宋玉驚懼搖頭晃腦,攥上趙瑄聿的手,又胡亂的去摟趙瑄聿,與之親切的擁吻,企圖堵住趙瑄聿的嘴,讓他不要再追問下去。


    如今的他,頭腦不清醒,思緒比漿糊還糊,完全想不出半分趙瑄聿同他說過何話。


    可趙瑄聿卻別開臉,躲了宋玉的蓄意賣乖。


    趙瑄聿嘖嘖兩聲,惋惜道:“看來是真忘了,怎麽這麽笨?你這頭裏裝的到底都是些什麽?”


    “還是,昨日於你而言,懲處太輕了?”


    宋玉登時臉色煞白,隻知否認和去貼趙瑄聿的臉,蹭在趙瑄聿身上。


    “趙瑄聿……”


    他艱難的將趙瑄聿的手抬起,放在自己心口處:“放在心上了的,這兒因你才跳動得如此之快。”


    “你摸摸,真的是因為你。”


    宋玉水霧繚繞的眼眸中滿是期盼,渴望得到趙瑄聿肯定的迴應,而逃脫他難以承受的酷刑。


    趙瑄聿陰桀一笑,再無往日半分正氣與軒昂,倒像是玉麵閻羅,麵色可怖到了極致。


    “好啊,那我便看看你的心,有沒有我?”


    倏爾,馬車猛地被馬夫扯著韁繩勒停,宋玉隻聽外頭的侍衛同趙瑄聿稟報:“主子,有刺客。”


    生死一線,宋玉此刻還在聽趙瑄聿在這兒做這些事兒,今日若是死了,隻怕也是他和趙瑄聿死有餘辜。


    宋玉看不清外頭的場麵,但想來,場麵應當不會小,因為周圍全是馬蹄聲與抽刀出鞘聲。


    趙瑄聿捏著宋玉軟嫩的手心,讓宋玉將他的大拇指輕攥上,淺吻了一下後又揶揄人:“你的情郎來救你了。”


    宋玉深知趙瑄聿所說的情郎,是趙禎。


    能為趙瑄聿所救,也是不錯的,可他不敢表現出來。


    趙瑄聿:“想跟他走,還是跟我走?我可以讓你選。”


    誘惑,宋玉深知這是趙瑄聿對他的考驗。


    可不得掉入這詭計多端的男子的陷阱中。


    宋玉:“你,跟你!”


    “選定了嗎?我給過你機會了,倘若日後再犯……”


    趙瑄聿深不見底的晦瞑眸子太黑了,墨色過濃,渾濁一片,像是吸附力極強的深洞。


    粗糙的手心扣上宋玉腿踝,指節在腳筋處劃了兩下,宋玉即刻搖頭,以表忠心:“不跑了,再也不跑了。”


    苦頭已經吃夠了,長夠教訓了,再不敢與趙瑄聿硬碰硬了。


    與趙瑄聿對著幹,他會被趙瑄聿啃得骨頭都不剩的。


    外頭刀劍錚然的響聲太大了,讓宋玉清醒了不少,可趙瑄聿卻完全不在意,潛心於他自個兒的消遣中。


    “怎麽了?怕趙禎的人看到你跟我在一起?”


    宋玉隻覺趙瑄聿此時,當真是色膽包天。


    嗔怒的狠瞪了一眼趙瑄聿,聽著外頭廝殺的慘叫,著實想堵住耳朵。


    馬車相較此前,更是猶如狂奔,宋玉都快忘了,他們此刻正在被追殺。


    好似有人跳到了他們馬車上,在他們頭頂打鬥,宋玉真怕這馬車太過劣質,讓那幾人落了下來,看清他與趙瑄聿此刻香豔的場景。


    趙瑄聿也沒那麽冷血無情,許是看出了他害怕那些不絕於耳的慘叫聲,附手貼在他耳廓處,給他捂住了。


    不知過了多久,宋玉隻覺馬車平緩了些,那些刺殺的人不知是被解決了還是甩在身後。


    但好在他也有了喘息之機。


    趙瑄聿將他平放在狐裘上,毛絨絨的,又給他披上了一層薄的蔽體,讓他窩在趙瑄聿懷中安然歇息。


    趙瑄聿捋了捋宋玉被濡濕的鬢發至而後,又玩弄著人水潤的耳廓,看著眼睫輕顫,薄唇輕吐的人,也軟了先前兇戾的神情。


    “宋玉,言而無信的是你,就別怪我對你太心狠。”


    是宋玉求著他庇護的,哪知人隻不過利用他。


    “沒安好心的小騙子,明明這麽蠢,居然還能將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也是一種本事。


    趙瑄聿又掐了掐宋玉軟嫩的後頸肉,如今人溫順下來了,蜷縮成一團,當真是有點像是小貓了。


    “還跑不跑?”


    趙瑄聿似對他逃跑一事很有執念,一天一夜,強迫他說了無數次趙瑄聿心滿意足的迴應。


    宋玉:“不跑了,不會了……”


    嗡鳴聲暴露了宋玉此刻的疲倦,操勞許久,身子早已經是不堪重負了,再不闔眼淺眠一會兒,隻怕是真得猝死了。


    -


    迴京少說也得三四天,宋玉他們沒下榻在驛館,而是客棧。


    他醒時,外頭霞光滿天,鎏金祥雲映入眼簾,身下是軟乎乎的床榻被褥,他渾身癱軟得動彈不得,自是不想起的。


    一天一夜未進食,小腹卻不覺空蕩,而是鼓鼓囊囊的。


    “趙瑄聿!”這個混蛋。


    趙瑄聿推門而入時,見宋玉單腿正從榻上掉下來,懸晃在半空中,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腳腕。


    宋玉小小的一個,大半的身子縮在棉褥裏頭,趙瑄聿都怕他被悶死。


    “醒了?”


    “既醒了,那是接著平複我未散的火氣?”


    聽到這話,宋玉猛地將頭從被子裏拱出來,骨骼都響動了一下,惶惶不安的盯著跟前兒的趙瑄聿。


    宋玉弱弱搖頭,看著窗杦外的流雲將趙瑄聿雕畫得斑斕的臉,心思恍然。


    趙瑄聿居高臨下,看著半分力氣都無的少年:“宋玉,我還沒解氣。”


    宋玉一想到自己又要遭殃,就是欲哭無淚。


    “能不能……先欠著呀?”


    “這樣下去,我真的會死的~”


    他精力可沒趙瑄聿那麽旺盛,他隻是一個細胳膊細腿,受不住殘忍對待的小受,跟趙瑄聿這三十如虎的可不一樣。


    趙瑄聿:“欠著?離了我,花著我的銀兩,在沒我的地方活過得這般愜意,你到底欠我什麽?”


    被定罪是宋玉也不敢同趙瑄聿辯駁,隻能縮頭縮腦的聽著。


    “卓恆,你將他送走了是吧?以為送到一個偏僻之地,我就找不到他是吧?”


    “宋玉,我竟想不明白,你於趙禎有情,還是卓恆?”


    宋玉:卓恆?可別了,他可不想染上晦氣。


    他此前還詫異,為何趙瑄聿是來找他?為何趙瑄聿不過幾日,變態值就高達60%?


    看來一一說得不假。


    【11:沒關係,天塌下來,有你的屁股頂著。】


    【宋玉:……】


    趙瑄聿:“趙禎和卓恆,我都不會放過的。”


    宋玉此刻自身難保,更別提替趙禎他們求情了。


    “你會殺了趙禎嗎?”


    此話一出,我趙瑄聿神色凝視到滲人,宋玉又避其鋒芒:“我就是問問,他總歸是你血脈相連的弟弟。”


    “那你可想錯了,我與我這個弟弟,雖一母同胞,可從小就互不對付、各自為營,都想置對方於死地。”


    “皇宮之中,帝王之家,血脈親情,是最淡薄的東西。”


    宋玉也無心聽這些,索性也不問了,改勸:“你迴了皇宮,或許可以同他好好說說,兄弟和睦。”


    趙瑄聿沒說話,而是將宋玉身上的絮被掀開,輕拍了一下腫得圓潤的臀。


    “別~”


    趙瑄聿冷著臉:“上藥!”


    宋玉這才乖乖趴好:“哦,好吧。”


    沒一會兒,宋玉就現原形了。


    “我想吃烤乳鴿了,趙瑄聿,有沒有啊?”


    香甜肥美的乳鴿,一口下去焦香脆皮,香油都能在嘴裏冒。


    “沒有!”


    趙瑄聿譏諷人:“這麽多金子,沒幾天就揮霍完了?人不坑你坑誰?”


    笨得可憐。


    又似是想到了什麽,眸光一暗:“皇宮之內的日子,就這麽讓你厭煩嗎?”


    宋玉:“也沒有很厭煩吧,吃穿不愁,可就是沒有自由。”


    “我休沐的時候,不是帶你出宮了嗎?”


    提起這事兒,就是趙瑄聿心中的刺,隻怕這輩子都過不去。


    宋玉:“呃……”


    “你平日不是很忙嗎?這次怎麽能出來這麽久?”


    雖然宋玉時常說趙瑄聿昏庸,可趙瑄聿可是個兢兢業業的好帝王,忙碌得難得有空閑。


    趙瑄聿在宋玉的臀上拍出波紋,恨不得下狠手:“小貓丟了,主子自是得找迴來。”


    “我在你眼裏,就是一隻貓嗎?那我豈不是很輕賤?”


    宋玉嘟囔著嘴,忽略了趙瑄聿話裏話外的寵溺,隻是單純不喜趙瑄聿這種表達。


    趙瑄聿:“……那你想當什麽?我的主子?讓你當的時候,你不想著跑嗎?”


    “負心漢。”


    宋玉:“???”


    趙瑄聿估摸著日子,道:“明日是花燈節,就在這兒停留一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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