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態度強硬了不過三秒,宋玉又哭得聲淚俱下了。


    “你說讓我以後不許上藥的。”


    “你要想欺負我,現在就來,不用你假惺惺的對我好,我不需要。”


    “反正你也從來沒在乎過我是不是願意。”


    “你隻是把我當做一個可以隨意玩弄的東西。”


    顧淮欒打了他那麽多個巴掌,現在還想著給他一個甜棗,是要讓他對顧淮欒感恩戴德嗎?


    他深諳這是資本家的惡臭手段,不過是想要讓自己對顧淮欒死心塌地罷了。


    他才不會,絕不會拜倒在顧淮欒的淫.威下。


    顧淮欒被宋玉一連串的哭訴鬧得啞口無言,其實,他是能開口辯駁的。


    照樣牛逼哄哄,兇一頓宋玉,再威脅一下。


    宋玉最怕威脅的,不是嗎?


    可宋玉接下來的話,卻讓顧淮欒不由自主的渾身凝固。


    “顧淮欒,我討厭死你了。”


    “我要殺了你!”


    後頭那句雖然帶著淺顯的恨意,但奶唿唿的,像是新生的幼崽小狼。


    還緊咬牙齒,用鼻腔唿吸,一點不像是在放狠話恐嚇人。


    “等我以後有機會了,我一定會殺了你的。”


    霍謹在一旁聽得都被恐嚇住了,瞳孔震驚。


    這話……


    真有點大逆不道了。


    宋玉說要殺了顧淮欒。


    試問誰敢這麽跟顧淮欒說話呀?


    他一個跟顧淮欒認識十幾年的人,都不敢在這麽跟顧淮欒說話。


    就算真有人敢,早就已經是死人了。


    霍謹警惕著顧淮欒那黑雲壓城的臉色,上前一步捂住宋玉的嘴,忐忑得心慌無措。


    笑著替宋玉打著哈哈,惶恐不已:“童言無忌,童言無忌,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宋玉:“才不唔唔……”才不是童言無忌,他現在恨不得殺了顧淮欒這個壞東西。


    確實是童言無忌,宋玉不過才22,從小跟著顧郇,顧郇對人好得沒話說,就跟養媳婦一樣,保護得極好。


    這一點,從宋玉那雙不摻雜質的眼睛裏都能看出稚嫩。


    而顧淮欒都33了,早已經縱橫了各條道兒多年,也成為了京城之主多年,宋玉在顧淮欒眼裏,不就是一個孩子嗎?


    顧淮欒當下啞口無言,並非是宋玉那一句話攻擊性多強,而是陷入了沉思。


    宋玉討厭他,恨不得讓他去死?


    確實是他讓宋玉以後別再上藥的。


    當時言辭過激,說的是以後讓宋玉永遠不會讓宋玉好過。


    後來宋玉哭著求他,說會聽話上藥,求他饒恕,他也置若罔聞,隻一意孤行。


    他給過宋玉時間了,要是宋玉乖乖擦藥,上一次的指定是已經痊愈了,隻是宋玉偏要跟他耍那些小手段。


    不就是等著顧郇嗎?


    可現在自己給宋玉上藥,他倒還拿喬起來了?


    顧淮欒心中煩悶鬱結,想發火,可對上宋玉又有點啞炮那趨勢。


    人直接不理他,趴在床上,將淚臉再一次壓在了枕頭上。


    一旁的霍謹也是扶額無奈,就怕顧淮欒等下一個狂躁症發作,把整個醫院都給他掀了。


    -


    霍謹給宋玉換到了右手輸液,順帶包紮了一下左手的傷。


    “左手血管破了,最好不要動作太大,也不要使勁兒哦。”


    保鏢送來了熱粥,宋玉隻瞟了一眼,就把腦袋蒙進了被子裏,開始裝睡。


    霍謹知道,裝睡不過是宋玉用來逃避顧淮欒的方式而已。


    倒像是小媳婦在鬧脾氣。


    霍謹跟哄小孩一樣,坐在床頭端著碗勺跟人說話:“宋玉,我們先吃點東西好不好?”


    粘膩的口吻,霍謹在今天之前,是絕不會想到自己能這麽惡心說話的,還麵帶微(詭)笑。


    但誰讓有顧淮欒呢。


    顧淮欒對人那麽殘忍,他不哄著人一點,人還怎麽活?


    被子裏的人不為所動,霍謹又耐著性子重複:“宋玉,這麽久沒吃東西一定餓壞了吧,起來吃了東西再睡吧?”


    “很香的,你聞聞。”


    “或者你想吃什麽,我讓人去給你做?”


    “宋玉?小玉?很餓吧,我們吃了再睡好不好啊?”


    霍謹:害,體驗了一把當奶爸的感覺,就差喊人寶寶了,難受啊~


    宋玉仍舊沒什麽迴應,就跟睡著了一樣。


    清晰的‘咕咕’聲從被子裏傳出來,霍謹也知道宋玉是餓著的,但人賭氣不吃又有什麽辦法?


    顧淮欒猛地掀開被子,又見人在偷偷摸摸抹眼淚。


    “讓你別哭了!”哭起來沒完了是吧?


    宋玉:不要顧淮欒管,看見他就煩。


    男人說話狠厲,伸手想要接過霍謹手中的粥:“給我。”


    霍謹捏緊了手中的碗,躊躇不定:“要不還是我來吧?”


    顧淮欒一個肅殺的冷眼過來,霍謹瞬間被當頭一棒,隻能默默的交了出去。


    又不放心的叮囑:“你好好喂,別跟人發脾氣。”


    他還是第一次見顧淮欒給人喂飯。


    世界奇觀,名震京城的顧淮欒,竟然在做著服侍人的活兒。


    不僅給人擦藥,還給人喂飯。


    不過,宋玉卻毫不領情。


    “張嘴。”


    顧淮欒那勺子都快懟到宋玉嘴巴裏去了,宋玉硬是不鬆口,男生浮腫的紅唇上都沾了粘稠的米糊。


    宋玉扭動著臉,一整個不識好歹。


    顧淮欒:“讓你吃飯。”


    “我說了我不吃。”哼。


    他絕對不接受顧淮欒一絲一毫的好意和恩惠,絕不當顧淮欒的奴隸!


    顧淮欒放下碗,騰出一隻手去捏宋玉的臉頰,看樣子是準備硬灌。


    霍謹在一旁看得都心驚,勸導著:“顧總,他手上輸著液呢,你小心一點,等下這隻手也破了就不好了。”


    顧淮欒脾氣也是死硬:“我讓你張嘴吃飯。”


    吼得跟雷鳴閃電一樣,霍謹在一旁都發怵。


    顧淮欒每一次說話都是極度不耐煩的口氣,逐漸加深,都快瀕臨爆發點了。


    可比顧淮欒率先爆發的,是宋玉。


    男生嚐試著推人,卻推不開,手背上的針頭又要扯掉了。


    “我說了我不吃,你能不能滾開呀!”


    霍謹想要上去拉架,卻被接下來的一幕看得眼睛都瞪直了。


    宋玉抬手掌摑在了顧淮欒臉上。


    那一巴掌可沉重了,直直甩在了顧淮欒那張軒昂冷絕的臉上。


    頓時,男人臉上印出清晰泛紅的五指印記。


    霍謹眼仁半眨不眨,看傻了。


    剛剛,宋玉是扇了顧淮欒一巴掌吧?


    應該不是他眼花了吧?


    宋玉怎麽敢的呀?


    宋玉也想知道自己怎麽敢的?


    當時,他一個情緒上頭,悲憤交加,看著顧淮欒那臭臉就氣不打一處來,手癢沒忍住。


    如今打也打了,能怎麽辦嘛?


    隻能乖乖等死了。


    宋玉立刻偃旗息鼓,空氣中靜默得落針可聞。


    宋玉和霍謹都不敢喘一口氣。


    顧淮欒臉色如常,不知是還沒從剛才的恍然中迴神兒,還是在醞釀一場超強風暴的來襲。


    輕輕的用舌頭頂了頂腮幫子,眸色晦瞑侵蝕。


    有點點痛覺,但沒那麽疼,更多的是臉麵。


    壓抑人心的半分鍾過去,宋玉先承受不住,崩潰得號啕大哭起來。


    太嚇人了,說話的顧淮欒嚇人,不說話的顧淮欒又跟死神臨世一樣。


    他都感覺自己一隻腳邁進地獄了。


    顧淮欒麵色也不祥:“出去。”


    顧淮欒情緒陰沉冷淡,額頭上的青筋還在猛烈跳動,雄健有力的臂膀肌肉都快撐破黑襯衣,爆出來了。


    霍謹看著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顧——”


    “出去!”


    戾氣陡生,濃黑的劍眉眉心下瞥,極度狂暴,跟要發瘋的惡犬一樣,逮誰咬誰。


    霍謹看了一眼清液漣漣的宋玉,宋玉搖著腦袋,腦門兒上已經貼了一層薄汗了。


    宋玉低聲挽留著霍謹,星眸水汽彌漫,楚楚可憐:“不要,霍醫生,別走……”


    他不要和顧淮欒共處一室,顧淮欒會弄死他的,更何況是在他甩了顧淮欒一個耳光的情況下。


    說到底,霍謹不過是顧淮欒手下的人,他大多數時候,都得服從顧淮欒的指令。


    如今迴避著宋玉向他投來的求助視線,忽視掉那微弱得卑微的低泣,轉身出了病房。


    為數不多的良心倍受譴責啊。


    他也隻能為宋玉祈禱了。


    隻等霍謹一走,病房內又隻剩下宋玉和顧淮欒兩人了。


    顧淮欒用腿踝勾了一下椅子,坐在了宋玉病床旁。


    再一次無人可依的宋玉大張著嘴,哭得哇哇的,舌頭都半露不露的懸在唇口中間。


    顧淮欒屬實是對宋玉束手無策了。


    打了又哭,兇了也哭,喂他吃飯也哭,就沒一刻是消停的。


    他有那麽害怕自己嗎?


    顧淮欒銜著狹長的瑞鳳眼,眼尾淩厲帶著利鉤,懶洋洋的倚靠在靠椅上,翹著二郎腿,情緒不明。


    單是那富含攻擊性的兇相,本身就讓人恐懼。


    再一看那滿身結實的肌肉,完全就是在人堆兒裏搏殺出來的,而不是在健身房練練而已。


    顧淮欒總有一種自己一直在欺負小孩子的錯覺,沒辦法,宋玉太小了。


    “讓你張嘴的時候不張?”


    這會兒哭得倒是起勁兒,眼淚嘩嘩嘩的往下流。


    聞言,宋玉立刻閉上了嘴,聲音又變幻成‘嗚嗚’的了,盡量憋著哭,哭得超級小聲。


    顧淮欒:“……”


    媽的,可愛死,跟小牛犢一樣。


    顧淮欒心有憋屈:“打了人還哭?你哪兒來的臉?”


    “我一個挨打的都還沒哭,你倒先給我委屈上了?什麽臭毛病?”


    宋玉在心中默默為自己鳴不平迴嘴:顧淮欒才有毛病!


    他隻是挨了一巴掌而已,自己受的傷比他重多了。


    根本沒有任何的可比性。


    說到底,怎麽都是自己虧了,血虧。


    顧淮欒抬手,宋玉以為顧淮欒是要打迴來,努力縮脖子躲避暴行。


    要不是床上有隔板,宋玉都要掉地上去了。


    哪知道顧淮欒隻是用食指和中指戳在了他唇角兩側,往上提。


    顧淮欒眼底閃過頃刻間的嫌棄,鬆手。


    笑得真醜。


    又抓過宋玉的手。


    宋玉是想抽迴去的,卻被顧淮欒握得牢。


    倏然對視一眼,遍體生寒。


    不敢躲,怕顧淮欒從掐手換到掐他的脖子。


    男人的手掌寬大,指節也粗,一根當宋玉那白瘦的小指頭兩根。


    宋玉攤在顧淮欒手心裏,膚色差和大小差都很明顯。


    關鍵是,顧淮欒的手溫溫涼涼的,就跟冷血動物一樣。


    反正宋玉不喜歡顧淮欒碰他,撇了撇嘴不易察覺的哼氣。


    但他的微不可察,顧淮欒卻全盤洞悉。


    宋玉要作什麽妖,表情就將他敗露完全了。


    顧淮欒檢查了一番,確認血管沒破,針頭也沒脫落的跡象,也算鬆了口氣。


    不過這皮膚是真的嫩,顛覆了顧淮欒對男生的認知。


    恐嚇人企圖讓宋玉消停一點:“再折騰這針頭滑針後紮你屁股上。”


    宋玉眼淚瞬間收住,心中對顧淮欒的恨意又深了一分。


    顧淮欒隻會用他的屁股威脅他,壞透了!


    狗登西顧淮欒!


    顧淮欒重新端起粥,瓷器杯壁上還有餘溫。


    正好宋玉現在身體很是脆弱,吃不了太燙的。


    用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宋玉麵前,不帶波瀾起伏的指令道:“張嘴,吃飯。”


    宋玉嘴唇翕動,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妥協。


    自己打了顧淮欒,顧淮欒不報複迴來嗎?


    “打也讓你打了,還想怎麽樣?”


    宋玉:我要你死!


    顧淮欒恩威並施:“想去外麵遛一圈嗎?”


    一句話,成功拿捏住了宋玉,讓本蔫頭巴腦的人瞬間元氣滿滿。


    去外麵?


    那不就意味著自己有機會能出去。


    不過這個‘溜一圈’,怎麽感覺那麽像是遛狗的遛?


    果然,顧淮欒就沒把他當個人看。


    嘟嘴。


    不過,能出去也是好的,誰想要過監禁一般的生活呀?


    宋玉眼珠子轉溜得厲害,一點小心思,全擺在臉上,眼中含著淡笑。


    “真的嗎?你真的讓我出去?”


    宋玉渴求著顧淮欒的迴複,雙眼中的希翼都在閃著碎光,本好看的春杏兒水眸,也是純欲絕佳。


    被這樣一雙眼睛仰視著,男人真的很有成就感,甚至滋生了掌控欲。


    顧淮欒體內的惡魔又要蘇醒了,咬了咬牙,卻並未明確答應,倨傲得好似一匹餓狼:“看我心情,吃飯。”


    宋玉:切~,顧淮欒心情大多數時候都不好。


    不過,顧淮欒的話,還是給了宋玉渺茫的希望。


    立刻張嘴配合,含住顧淮欒伸進來勺子,不過臉上還是憋著一股不服氣的。


    誘粉色的濕滑舌尖將勺子上的粥卷幹淨,還舔舐了下紅唇。


    很正常的動作,顧淮欒卻覺得色,眼尾逐漸發紅。


    顧淮欒的唿吸愈發粗重,醫院的低溫都難以給他降溫,讓他忍耐下來。


    他覺得宋玉是在赤裸裸的勾引他,可宋玉從頭到尾都沒看過他一眼。


    顧淮欒陷入了下頭男三大錯覺之一:別人在勾引自己。


    不多時,宋玉就又開始賊兮兮的瞄顧淮欒了,一整個沒頭腦的呆萌感。


    顧淮欒也知人是吃不下了,收了手。


    宋玉是一秒都忍不了了:“我吃完啦,我能出去了嗎?”


    雀躍的少年滿臉攜著一股子青春蓬勃氣,不再枯萎得好似殘花敗柳,而似枯木迴春。


    呆毛發梢都往上翹著,像隻博美。


    他笑起來著實是好看,粉嘟的白肉臉頰還有淺淺的梨渦,眼裏都要爛漫出流光溢彩的星河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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