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侯君集再度叩首,無比冤枉的說道:“克高昌之後,臣的確取過一些珍寶,但不過三五樣而已,也不怎麽值錢,至於剩下的,都是軍中將校自己送上來的。”


    李承乾微微低頭,眼底深處閃過一絲冷嘲。


    “軍中混亂,你沒有想著收拾,而是接受了軍中將校的賄賂。”皇帝的眼神終於徹底的冷了下來。


    “陛下!”侯君集抬起頭,聲音沉痛的看著李世民說道:“陛下,因為高昌突然而降,軍中士卒所獲的戰功根本就不夠,雖說是滅國,但在軍功冊上所記錄的,詳細到每員士卒的戰功,和原本預計相差太大,這種情況,臣若是強行收繳他們手裏的金銀,士卒會嘩變的。”


    “說你!”李世民重重的敲了敲身前的桌案。


    侯君集這才稍微鬆了口氣,然後說道:“臣有罪,臣之所以接受那些金銀珠寶,是因為軍中將校說,若是臣不拿,他們就沒法拿,他們不拿,士卒們就沒法拿,軍心不安,恐怕臣連迴朝都難。”


    丹陛之下,李承乾竟然的抬頭,侯君集這話,怎麽聽起來那麽熟悉。


    “至於臣的那些金銀,臣其實已經打包好了,準備等到宴席結束之後,私下敬獻陛下,同時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說清楚。”侯君集再度低下了頭。


    李承乾掃了侯君集一眼,眼神冰冷的可怕。


    前世,他怎麽就被這番鬼話給騙了呢,明明是他侯君集自己忍不住的貪了財寶,手下人才有樣學樣,他自己也根本沒想著控製,最後是士卒自己覺的不好意思才收手的。


    殿中聽出其中貓膩的群臣,全部都坐在那裏默默不語。


    不要問他們是怎麽聽出來,房玄齡,長孫無忌,魏征,楊師道都有相當的軍中履曆,怎麽可能聽不出來。


    ……


    “原來如此。”皇帝的神色放鬆了下來,搖搖頭,轉身看向一側的李承乾,平靜的說道:“太子,你不是有話要問嗎,陳國公說他隻是不忍士卒征戰無獲,軍心不穩,這才在軍中稍微鬆懈的,你認為如何?”


    “兒臣……”李承乾側身拱手道:“父皇,兒臣認可前半句,不認可後半句。”


    “哦!”李世民頓時詫異起來,看向李承乾問道:“你說。”


    “這一戰,軍中士卒的收獲的確沒有達到預期,可是父皇這裏不也是這樣嘛,這一戰原本的目的,是西突厥的阿史那·欲穀,他逃了,高昌降了,這是沒辦法的事情,所以,兒臣想問一下陳國公。”李承乾轉身看向侯君集,問道:“陳國公,這種情況下,你選擇了縱兵劫掠,作為大軍主將,這無可厚非,但……”


    李承乾聲音瞬間冷冽起來,盯著侯君集,咬牙切齒的說道:“但你是吏部尚書,你參知政事,你是宰相,這種情況下,你難道隻有這麽一個辦法嗎?”


    侯君集頓時驚訝的抬頭,看向李承乾,他想要說些什麽,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沒能說出口。


    一側的房玄齡,長孫無忌,魏征,楊師道等人,看到侯君集這副麵孔,心底都不由得閃過一絲不屑。


    就這,還要從吏部尚書進位侍中,做夢。


    禦榻之上,皇帝的聲音再度平靜的響了起來:“太子,這種情形下,你有什麽辦法?”


    李承乾平靜的轉身,微微拱手道:“父皇,兒臣以為,在那種情況,可以在高昌尋一塊肥沃的土地,然後發於軍中士卒,畢竟日後,高昌還是需要鎮守的,若是能給士卒一定的土地,既獎賞了軍中士卒,同時也為未來省了一定糧草。”


    “但高昌國的土地不值錢。”李世民身體微微前傾,饒有興致的看著李承乾。


    “那是現在。”李承乾稍微躬身,說道:“我大唐開國已經二十多年了,天下荒地雖然還有,但已然不多,日後永業田的的賜撥或許無礙,但口分田會越來越少,此種事情,在雍州,乃至整個關中,越來越明顯,過個二三十年,關中田地貧瘠,而西域,尤其是高昌國那種地方的富饒之地,將會越來越值錢。”


    李承乾說完,滿殿寂靜。


    太子的目光已經看到了二三十年後嗎?


    “國事艱難。”李世民看著李承乾眼底驚訝的同時,還是輕輕搖頭:“但遠水解不了近渴。”


    “高昌是絲綢之路的要衝,軍中有所繳獲,可用繳獲來低價購買西域胡商貨物,然後帶入長安販賣,之後再將軍中繳獲歸還迴去,如此,士卒的獎賞有了,朝中也沒有損失。”李承乾輕輕拱手,殿中群臣忍不住思索起來。


    “但這樣依舊違律啊!”侯君集一句話,打破了這種思索。


    “但也好過你縱兵劫掠。”李承乾猛然轉頭怒喝,侯君集臉色立刻難看了起來。


    李承乾輕輕冷笑,然後繼續說道:“陳國公,難道你真的認為,士卒收獲不足的事情,父皇……”


    “夠了。”李世民突然打斷了李承乾,李承乾立刻住口,然後對著丹陛之上輕輕拱手:“兒臣有罪。”


    皇帝擺擺手,說道:“事情已經如此,太子,若是依你之意,該當如何處置?”


    “父皇,從兒臣來看,陳國公是一名合格的大軍統帥,但在理政上,依舊不足。”李承乾抬頭,認真說道:“所以兒臣建議,免掉他的吏部尚書,參知政事,貶任地方去做一任刺史吧,什麽時候理政合格了,再調迴來。”


    李承乾最後一句說的很重,房玄齡,長孫無忌,還有魏征,全部都忍不住的微微皺眉。


    隻有李靖驚訝的看了李承乾一眼,然後緩緩的低頭。


    ……


    大殿之中,李世民沉吟許久之後終於抬頭,目光看向侯君集,問道:“陳國公,你自己說呢?”


    “臣……臣……”侯君集幾次要開口,但最後都被咽了迴去,他沉沉的叩首,艱難的說道:“陛下,臣有……”


    “來人,來人!”皇帝驟然暴怒,對著殿外高聲喊道:“來人,把侯君集扔迴大理寺,讓他永遠都爛在裏麵。”


    “陛下!”侯君集難以置信的抬頭,喃喃的說道:“陛下,我有功!”


    “我告訴你,陳國公,這天下之間,立功,立大功的將領多的是。”李世民死死的盯著侯君集,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說道:“程知節,尉遲敬德,那個不比你強,你若是你後還不自省,就永遠都爛下去吧。!”


    侯君集臉色難看的地下。


    “還不退下!”皇帝冷喝一聲,兩名金吾衛已經站在了侯君集的身側。


    “喏!”侯君集這才緩緩的拱手,然後退了出去。


    等到侯君集的徹底離開之後,一側的長孫無忌這才開口道:“陛下息怒,陳國公隻是一時想不明白。”


    李世民身體緩緩的靠後,然後看向李承乾說道:“太子說的沒錯,侯君集的確不適合做宰相,是朕操之過急了。”


    “陛下,那麽陳國公之事,該當如何處理?”房玄齡開口,看向皇帝。


    “先讓他在大理寺住上半個月再說。”皇帝依舊怒火不消,片刻之後,他抬頭說道:“不論什麽原因,陳國公私取珍寶,無法約束軍紀的事情,是不容抹消的,先免了他參知政事之職。”


    “喏!”群臣齊齊拱手,這是應有之意,出了這種事,侯君集怎麽可能繼續做宰相。


    “半個月之後。”李世民臉色為難起來,搖搖頭,說道:“讓他以吏部尚書,守雍州長史吧,好好的學會處政,至於雍州長史尹善,升禦史大夫。”


    禦史大夫韋挺頓時抬頭。


    李世民的目光也看了過來,他擺擺手,說道:“韋卿授銀青光祿大夫,先行黃門侍郎吧。”


    “喏!”韋挺立刻神色振奮的拱手。


    侯君集原本將要以軍功從吏部尚書升侍中,但是現在他出了事,連參知政事都保不住了,更別說是侍中了。


    難道這個位置會便宜了黃門侍郎劉洎?


    “至於薛萬鈞,算了,朕原本想授他蒲州刺史的,現在遠調平州,任平州刺史。”皇帝的眼神中是明顯的厭惡。


    “喏!”群臣齊齊拱手。


    ……


    大理寺前,侯君集一步步的從宮城之中走了過來。


    現在他的終於明白,自己早先皇帝詢問時,那一瞬間的猶豫,壞了事。


    太子要免掉他的吏部尚書,參知政事,貶任地方去做一任刺史,似乎並不是要害他。


    侯君集想起女婿賀蘭楚石轉告太子的話,神色就不由得凝重起來。


    “嶽丈!”一聲唿喚,侯君集抬頭,就看到一身紅衣金甲的賀蘭楚石從對麵快步走了過來,攙扶住他,同時問道:“今日事情如何了?”


    侯君集略微沉吟,說道:“衛國公當年,是左光祿大夫閑散半年,然後再升任尚書右仆射的吧?”


    “是!”賀蘭楚石點點頭,說道:“太子的意思,是讓嶽父不要著急……”


    “你們不能這樣。”突然一陣喧嘩聲從側畔傳來。


    侯君集下意識的轉身,就見一老年一中年,兩父子正在大理寺門口爭執著什麽。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眼角餘光突然掃到身側的賀蘭楚石,已然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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