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重的陰影突兀的闖入李治的視線當中。


    日光之下,坐在馬上的李治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彩色的旗杆已經狠狠的掃向了他的腰間。


    旗麵狂卷,仿佛一下子就要將李治掃到落馬。


    就在這一瞬間,淩冽的刀光如同匹連一樣,從側畔直接閃電般席卷而起。


    “啪”的一聲,旗杆瞬間斷為兩節。


    落下的旗麵無力的向著地麵翻滾,一道站在半空中的身影出現在眾人眼前。


    眾人這才發現,站在半空中的人影赫然是李治。


    一隻手死死的抓住了他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提他的那個人赫然是一身黑衣金甲的侯君集。


    等到旗杆落地,持刀的賀蘭楚石從稍後上來,侯君集才放下了李治。


    坐在高頭大馬上,侯君集目光冷冽的看著下麵的百姓,甚至還有手持旗幡的金吾衛士卒。


    馬蹄聲輕響,跟在李治和侯君集身後的諸將已經緩緩的跟了上來,手全部放在馬側刀柄上,神色肅殺的看向四周。


    功將誇街,自是以軍中諸將當先。


    所以,李治代表皇帝,在黃蓋之下率先而行,侯君集軍中大帥,稍微退後半步。


    其他軍中諸將在兩人之後,隻有賀蘭楚石因為代表太子,又是侯君集的女婿,這才和諸將一起享受百姓崇敬的目光。


    然而因為有過李承乾的特別交代,所以賀蘭楚石特別警惕。


    當意外來臨的瞬間,他轉眼已經拔刀而出。


    ……


    所有這一切發生的極快。


    突然的變故隻有少數人看清楚發生了什麽,更遠處的人之看到一麵旗幟突然到了下來。


    沒人知道,這突然的變故,讓多少人心裏頓時就緊了起來。


    軍中諸將圍向來李治,後麵的更多都尉校尉,則是迅速的靠到了長孫無忌,房玄齡等一眾宰相身側,所有人的手都放在刀柄之上,如果這是刺殺,後麵甚至有更多的刺殺,他們立刻就能反應過來。


    “滾出去。”一聲冷哼突然從側畔傳來,隨即,一名金吾衛士卒被直接踢了出來。


    眾目睽睽之下,一名紅衣金甲的將領從後麵衝了上來,一把揪住這名士卒的衣領怒吼道:“讓你捧個旗你都捧不了,要你有什麽用,滾,趕緊滾。”


    兩名金吾衛校尉立刻上前,將這名金吾衛士卒擒住胳膊,然後拽了下去。


    這名將領立刻上前,對著李治和侯君集拱手道:“啟稟晉王殿下,大將軍,適才百姓擁擠,導致場麵混亂,驚擾到了晉王殿下和大將軍,是下官管理不善,還請晉王殿下和大將軍恕罪。”


    “蘇烈,蘇定方,迴去好好整頓,勿要再出這種事情了。”侯君集平靜的掃了左金吾衛中郎將蘇定方一眼,然後目光看向後方的人群當中,一名名金吾衛士卒已經無聲的介入處理。


    與此同時,更多的士卒開始前往更前方,確保類似的事情不會再發生。


    普通的百姓並沒有察覺什麽不妥,但長孫無忌,房玄齡,還有魏征他們,臉色已經徹底的沉了下來。


    剛才那一幕,真的很像刺殺。


    當然,如果真的是刺殺,那麽事情就大了。


    但可惜,那不是。


    掉落下來的旗幡頂端就是木杆,也沒有槍刃額外的綁縛。


    之後在眾人已經全然戒備之下,也沒有其他的事情發生,這一切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意外。


    但,那真的是意外嗎?


    如果說,剛才旗杆落下來的一瞬間,站在那裏的不是李治,而是李承乾。


    以他的如今身體受創的情況,沒有準備根本就躲不過。


    而且李治不過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孩,但李承乾,他已經二十一歲了。


    根本就不是侯君集想要提起來,就能提起來的。


    尤其,他的身上還別有玄機。


    尤其對於長孫無忌,房玄齡,還有魏征他們來講,李承乾上個月被李秦診治過,雖然傳出消息說他必然能完全複原,讓朝中百官多數人放心下來,然而在長孫無忌,房玄齡,還有魏征這些人的眼裏,也徹底的窺見了李承乾現在的真實情況。


    行動不便,李承乾如今的腿腳雖然有希望複原,但是他現在還是行動不便。


    他隻不過是用特別的手段,遮掩了自身的缺陷。


    但是今日,如果在這裏的是李承乾,那麽旗幡橫掃,更加的傷到他不說,起碼眼下他的真實情況,會徹底的暴露在百官,還有長安百姓的眼前。


    這就是針對李承乾的一個局。


    今日這一幕,就是針對太子的一個局。


    魏王。


    根本就不用多想,罪魁禍首的名字已經出現在了他們的腦海中。


    長孫無忌冰冷的目光掃了房玄齡一眼,隨後轉身看向了後方的杜楚客,房遺愛,還有閻立本等人,他們三人的臉色異常的難看,一臉就像是見了鬼一樣的模樣。


    察覺到長孫無忌的無光,房遺愛猛然驚醒,隨即堅決果斷的搖頭。


    這件事情,和他們,和魏王都沒有絲毫關係。


    長孫無忌冰冷的目光這才收了迴去。


    之前,太子懷疑是魏王害他斷腿的事情,因為沒有任何證據,所以那件事隻能用來映射人心,真正拿出來做什麽是不行的。


    但如今,如果李泰真的做局來害太子,尤其還傷害到了晉王……


    “他不是當年的秦王,他是楊廣啊!”


    一聲囈語從魏征的嘴裏傳來出來,編修《隋史》的魏征。


    長孫無忌的拳頭頓時緊握。


    ……


    房遺愛麵色難堪的可怕,他的目光看向了剛才的事發地。


    如今的那裏,什麽都已經看不到了,但是房遺愛可以肯定,剛才的那個人,絕對不是他找的那個人。


    今天是由晉王代替太子來迎接陳國公,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房遺愛就找到了那個人,讓他停下了計劃。


    可是剛才那是怎麽迴事?


    為什麽會有人用他們的計劃行事?


    而且,做的是那麽的粗糙?


    不過房遺愛已經沒有多少時間思考了。


    在稍微遮掩了過去之後,黃蓋繼續前行,後麵眾人也依序而行。


    今日最重要的,還是獻俘太廟。


    ……


    西內苑,觀德殿。


    無數的桌案被擺放在大殿的兩側,密密麻麻的向外蔓延出去,直至整個殿外官場。


    滿滿當當上千桌。


    李承乾站在大殿左側,看著皇帝帶著張阿難,常何等人走入,然後肅然拱手上揖道:“參見父皇。”


    “免禮!”李世民擺擺手,然後走到了丹陛之上,在禦榻上坐下,然後才看向恭敬站在一側的李承乾。


    微微笑笑,李世民開口問道:“承乾,朕的兩個皇孫如何?”


    李承乾的臉上頓時流露出欣然之色,拱手道:“啟奏父皇,象兒和厥兒都還好,倒是一天比一天胖,父皇什麽時候想見他們了,兒臣帶他們來見父皇。”


    李世民點點頭,然後又擺擺手,說道:“不急,他們年紀還小,不要輕易感染風寒才是,至於其他,等到了大年三十夜……”


    “踏踏踏……”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殿外傳來,直接打斷了皇帝的話。


    李世民皺著眉頭抬頭,一側的張阿難趕緊拱手,然後快速的朝殿外而去。


    很快,他就已經返迴,手裏捧著一本奏章遞到皇帝麵前:“陛下,千牛衛急報。”


    李世民微微一愣,隨後接過了奏本,看的第一眼,他的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


    李承乾低眉垂目,神色恭敬。


    許久之後,李世民緩緩抬頭,輕輕敲敲桌案,隨後緩緩的開口道:“承乾,青雀比你小一歲,如今也有二十歲了,如今領雍州牧已經六年了,《括地誌》再有一年多就編修完成了,你說朕到時候調他去任相州都督如何?”


    “這是否不妥,父皇?”李承乾小心的拱手,說道:“青雀終究地方經驗不足,若是朝臣覺得青雀領雍州牧過長,那麽遙領益州和荊州大都督府長史便可,再多積攢幾年經驗再去地方,否則貿然之下……兒臣僭越,這對地方百姓不好。”


    李世民的臉色微微一沉,隨即輕歎一聲,說道:“朕已經決定了,便如此吧。不過你說的也對,貿然調往地方不好……傳旨,調魏王長史杜楚客任相州刺史,旨到啟程,不可延誤。”


    “喏!”張阿難肅然拱手,低頭之間,神色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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