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離開此處,才有活命的機會嗎?”


    一抱著嬰孩的婦人,被擠出人群外,瑟瑟發問道。


    她是三個孩子的母親,家中還有一個男人,兩個公婆,若是她走了,誰來照顧這一大家子人?


    就算大家都生了怪病活不長了,一家人死在一處,倒也不會孤單。


    一名男子諂笑道:


    “能不能以工換取藥材?我是說,讓我媳婦和您走,但是把藥材……”


    司空煜冷冷掃他一眼,那男子聲音越來越小:


    “呃,我是說,等她毒解了,再把多餘的藥材帶迴……”


    司空煜眼眸一轉,道:


    “若家中有子的婦人,我可以提前兌現報酬,先救治你們的孩子。不過——


    你們必須把孩子也帶走,並且從此以後,你們母子皆是我藥王穀的人,同這石屏村,再無關係。”


    圍在桌邊的男人群情激憤起來,更有甚者,已經準備搶奪桌上的藥材。


    虞清正打算出手相助。


    布置桌椅的幾名女子見狀,直接衝了過來,組成一道人牆,一拳一個,竟將那群男子打得都不得靠近。


    院牆裏有不少女童探出了頭,好奇地注視著這邊的動亂。


    “我和你走。”


    虞清的身後傳來一道蒼老沙啞的聲音。


    是方才屋內的那名婦人。


    不少村人竊竊私語,“喪門星“、“沒廉恥”、“不守婦道”的謾罵聲傳了出來。


    “我叫吳豔槐。”


    那婦人開口道。


    “我家的人都死了,我已經沒什麽牽掛。”


    她的聲音無波無瀾。


    “你是鍾家的媳婦!”


    鄉長厲聲道。


    “你丈夫死了,你至少應守過他的頭七,怎可現在離開此處,為了苟活,寡廉鮮恥!”


    她看都不看那老頭一眼,直接遙遙向司空煜的方向跪下,叩首道:


    “我自知罪孽深重,不求神醫診治,隻求在神醫手下盡一點力,了此殘生。”


    司空煜頜首,便有女子奔了過來,將她扶起。


    “二嬸,你還記得我嗎?我是燕子!”


    一身形粗壯,臉色紅潤的少女攙著她的胳膊,笑道。


    “燕子?你不是六歲時發高燒……”吳豔槐疑惑道。


    “二嬸,我沒死,不過也算是死了一場。”


    燕子抬眸,掃視石屏村的男男女女,目光定在那個抱著嬰孩立於人群邊緣的婦人身上。


    那婦人臉色青白,嚇得瑟瑟發抖。


    吳豔槐心下隱約得知了緣由,衝著那婦人冷笑:


    “此處就是人間地獄,你不願走,自有惡鬼折磨你。”


    有吳豔槐打頭,陸陸續續也有女子走了出來,多是抱著孩子的婦人。


    她們在桌前簽下了賣身契,司空煜便信守諾言,當場診治起她們的孩子。


    方才那名抱著嬰孩的婦人,神情猶豫,不知是否應上前。


    她瞅了瞅身邊的男人,卻發現人已經消失了。


    她神情彷徨,懷裏的嬰孩又哭鬧不休。


    見孩子蒼白的臉,她心一橫,終於上前一步,領了賣身契,揣進懷裏。


    石屏村的小孩本就不多。


    這幾年在那“至陰之毒”的作用下,新生兒的數量愈發的少,誕下的若是男嬰,嬰孩很容易撐不過月餘。


    經過清點後,也就十來個,且大多數為女童。


    小孩心思純潔,並不知外麵發生了什麽事。


    也不知爹娘為何在家中吵得不可開交,


    娘又為何要突然收拾行李,說要帶她去很遠的地方,再也不迴來。


    司空煜一行人打算在此停留兩天,等待婦人們收拾行李。


    夜晚,便宿在了吳豔槐家和附近。


    吳豔槐家,屋有三室,主室門窗緊縮。


    除了虞清和吳豔槐,誰也不知道裏麵還藏著一具屍體。


    司空煜非要和虞清同處一屋,虞清也不打算告訴他對麵的主室裏有死人的事。


    昏黃的燭光搖曳,一室茶香彌漫。


    司空煜哪怕是下鄉義診,也不會放棄他精致的派頭。


    又是擺茶案,又是換床鋪,擺香爐,經過隨行女子們的一番布置,簡陋的右室瞬間生輝起來。


    司空煜撐著臉,手肘支在案幾上,笑著問虞清:


    “怎麽不迴宗?”


    她抿了口茶,反問道:“你怎麽就過來了?不是不打算出手相救嗎?”


    司空煜吹了吹浮葉,淡然道:


    “我是醫修,一點戰鬥的功法都不通。這村裏之前有個高級魔物,我怕死,自然不敢來。”


    這家夥,之前還說這群人不值得救,現在說辭又變了!


    但她沒空計較這些,緊緊追問道:


    “你之前就知道此處有高級魔物?為何不告訴我!”


    司空煜瞥了她一眼,似乎覺得這問題無比愚蠢,冷道:


    “你是真不知自己幾斤幾兩,你才多少修為?你以為次次皆能靠運氣降伏高你幾級的魔物?”


    虞清無語,正想向這家夥闡述一番自己流雲心法的運轉原理,為何她有自信可以對戰高級魔物。


    但一想到這家夥對戰鬥一點研究都沒有,又覺得是對牛彈琴,也懶得解釋,遂冷哼一聲,不理會他。


    室內的氣氛一時間陷入了沉悶,虞清見天色不早,便打算去吳豔槐住的左室,暫且對付一夜。


    司空煜見她打算離開,神色不愉道:


    “我可是一點功法都不通,護衛的隨侍又歇在它處,萬一遭這村人記恨,半夜暗算我……”


    他話音未落,窗戶被“啪”一下推開,一個黑色的人影竄了進來。


    司空煜著實被嚇了一跳,茶水都灑了一桌子。


    他正待發作,那黑衣少年卻驚慌地衝虞清道:


    “師姐!不好了,鄉長領著一群拿著鐮刀和鋤頭的村人包抄過來了,還有提著火油的!”


    那來者正是慕容天,他在撿走鎮魂印後,並未離開祠堂。


    之前村頭樹林裏的陣法就已經讓他起疑,他想在戰鬥過的遺跡裏再找找看有什麽發現。


    不一會,他便聽到祠堂外傳來的腳步聲。


    他找了個倒塌的石柱角落,藏好身形。


    一名看起來很有身份的老者邁步進來,在倒塌的福塔前轉悠,似乎在尋找什麽東西。


    隨後,便見他吹了聲口哨,一隻白鴿飛了進來。


    眼見他在那白鴿的腳上寫了什麽東西,白鴿振翅飛走,他仍在祠堂裏來迴轉悠,不停地歎氣。


    接著,便有身著粗布麻衣的村民男子,氣喘籲籲地跑過來,說什麽“神醫來了”,將他拉出去。


    他這才得知那老者是這一處的鄉長。


    他屏住唿吸,不一會,那老者又帶著一群男子,麵沉如水地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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