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人休走!”


    大師兄似乎早就料到黃褐老道這一舉動。


    “保護好驢師叔!”


    說罷,大師兄手一揮,袖中一道繡花針般的氣勁便飛出,隻聽得嗖嗖嗖幾聲,後發先至,恰好釘困住黃褐老道的去路!


    噗呲!!


    一絲絲黑霧彌漫升騰,黃褐老道從土行中滾了出來,臉色凝重,


    “好一個凝勁成氣的手段,技近乎於術了!”


    黃褐老道把兩個徒兒朝懷裏一夾,顧不得儀態,身軀翻滾,險之又險又躲開幾根氣勁。


    “起壇!”


    黃褐老道深知今日不做過一場,怕是無法全身而退了。


    當即一揮道袍,狂風唿出,掀起滿地沙塵,混淆鶴鳴宮三人視線。


    隨即快速踏步行罡,扯斷手串,猛地朝地麵投擲而去。


    “五營兵馬,現!”


    嗡嗡嗡……


    手串落地便大,化作十餘口幽深古樸的壇子,壇口應聲就破,翻滾出濃鬱的黑氣,還伴隨著道道靈光。


    緊接著,十多位手持刀槍劍戟,身穿鐵甲的兵馬從中爬出,個個麵目猙獰。


    霎那間,大師兄眼神定住,神色變得陰沉狠厲起來。


    隻因此乃五營兵馬壇,強行駕馭生靈魂魄,輔以載體當做兵馬。


    而麵前的這些五營兵馬,還是最兇的用人體屍骸煉製兵馬的那種!


    隻見得這些兵馬,個個細小,身子蜷縮佝僂,頭顱大,軀幹小,分明都是些嬰兒或者孩童的屍骸!


    “邪魔外道!”


    大師兄目光一冷:“師妹!”


    二師妹聞言,含於舌尖下的‘火魄丹’迅速服下,繼而隻是手一揮,兩團青藍火焰便從手中衝出,溫度之高,遠超凡火!


    幾個兵馬還沒反應過來,便立即被火焰湮滅,隻堅持了數息便坍塌為一股枯骨,不複神異!


    錚!


    大師兄拔劍出鞘,衝將出來,手起劍落,就是一隻兵馬俯首,快速朝黃褐老道而去。


    “小子猖狂!!”


    黃褐老道冷哼一聲,手中一道烏光打出,唰的一聲便穿過窯屋,直奔大師兄麵首。


    大師兄麵容肅然,也不撤身,身影如風般騰挪,劍尖輕輕上挑。


    轟隆!!


    然而下一刻,大師兄似乎被什麽東西狠狠擊中了胸口,悶哼一聲,退後幾步。


    便見那烏光,分明是一隻手臂粗細,通體幽黑骨甲的大蜈蚣!


    方才就是它那細長的身軀上密布的百足,擊中了大師兄。


    “走!”


    黃褐老道見狀,也不欲乘勝追擊,大蜈蚣飛迴懷裏,他一個滾地便帶著兩名徒兒再次融入土壤之中。


    “三師弟?!”大師兄厲聲大喊。


    卻見那麵容稚嫩的三師弟,一陣手忙腳亂,尤其是見剛才那大蜈蚣模樣駭人,掐訣的姿勢不慎變形。


    隻是靈光一閃,指訣便又沉浸下去。


    “師兄,我的法術不靈了!難道女人真的是老虎嗎?”


    三師弟哭喪著臉。


    驢師叔嫌棄的看了三師弟一眼,‘嗯昂嗯昂’的叫喚幾聲。


    “可惡!!”


    大師兄氣急,但也隻是這耽擱的數息時間,黃褐老道便已融入茫茫夜色裏,消失不見。


    “快追!”


    ……


    夜深靜臥百蟲絕,清月山嶺光入扉。


    黃褐老道沿途不知打翻了多少草框和瓦片,在月影中遊動於土牆泥築之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隻隱約聽到前方傳來嘈雜的聲音。


    隻見一片燈火通明處,幾家青樓坐落楓涇河兩岸,形式各異的花燈爭相鬥豔。


    其中混雜的人煙、情欲烏煙瘴氣,在空中形成粉色如魔障般的怪影。


    黃褐老道見之不怒反喜,稍稍鬆了口氣。


    人間汙濁氣,最傷修士心。


    到了這裏,人流攢動,各種氣息衝撞,足以掩蓋他們的行蹤。


    但黃褐老道為人老滑,隻見得灰光一閃,在一無人角落現出身來。


    他猛地迴頭,陰惻惻說道,


    “跟了老道這麽久,也該現身了吧?莫非閣下,還想做個黃雀在後?”


    歌管樓台聲細細,那邊的青樓上傳來糜爛的笑聲。


    這邊青磚幽幽,楓涇河潺潺流動,江風卷起片片落葉。


    隻有偶爾路過的酒鬼,扶著牆在角落裏嘔吐。


    男童、女童眼觀鼻尖,還是沒有多說。


    他們這師尊,狡兔三窟,為人擅詐。


    想來剛剛被鶴鳴宮三人埋伏,心有餘悸,這才故技重施。


    見遲遲無人響應,黃褐老道仍然不願放棄,冷哼道,


    “管你是人是鬼,都無法逃脫道爺我的法眼!莫要不知好歹——”


    “哼!語氣倒不小!我等現身了,又如何?!”


    誰知下一刻,一道威嚴冰冷的聲音從半空傳來。


    黃褐老道猛地抬頭,便見上麵空氣扭曲,浮現數道身影。


    一人乃獄吏打扮,披散著頭發,手持木牌,上寫“日巡”。


    一人小頰赤肩,手提燈籠,上寫‘夜遊’。


    三隻小泥人,正坐在二人肩膀,朝地上打量。


    日夜巡使?


    不是,怎麽還有一夥人跟蹤我?!


    那女童見狀,臉蛋兒瞬間煞白,都快被嚇哭了。


    “師尊你別說了,你是人,不是烏鴉精呐!”


    男童也是哭喪著臉:“師尊肯定轉修法門,學讖術了。”


    黃褐老道渾身冷汗,立刻反應過來。


    又如何?


    繼續跑路啊!


    黃褐老道卷了道袍,隻見烏光一閃,居然舍了大蜈蚣,然後一聲暴喝,猛地拍向丹田,法力暴動,自個兒在唿嘯江風中,又融入地底。


    “居然是隻蜈蚣異種?!”


    日巡遊使被魯達強行拉來加班,本就火氣大,此刻見大蜈蚣朝自己飛來,眸光一凝,手中木牌轟隆一聲橫壓而下。


    那大蜈蚣幾次掙紮縱掠,卻都被木牌擋住了去路。


    隻見得神光一閃,便被木牌砸成一灘肉泥。


    夜巡使者見黃褐老道身影,就要追去,卻聽得肩膀上的累土泥人道,


    “主公說窮寇莫追,讓他逃。”


    日夜巡使點點頭,卻見得鶴鳴宮的師兄妹三人一驢,已經追來。


    此刻衣袍鼓蕩,血氣勃發,臉色都有些難看。


    “糟糕,到了這裏氣息就徹底亂了!”


    “那邪魔煉製銀倀錢,一日不除便有無數人受害!”


    大師兄氣得雙眼發紅,狠狠瞪了三師弟一眼。


    “爾等也是來抓那老道的?”


    日夜巡分辨出三人身上那股純正法力,主動落到地麵現身,語氣有些居高臨下。


    大師兄目光一凝,收劍在背,單手做了個揖,


    “岷山鶴鳴宮第十九代清字輩真傳大弟子,李清風,見過二位大神。”


    李清風指向身邊兩位同門:“這是我的師妹李清妙,小師弟李清崗。”


    李清妙、李清崗兩人也神色肅然,做了個道揖。


    他等雖是有傳承的道家宗門,祖上也出過仙人一級的人物,但距今早也不知多少代了,指不定都已經屍解轉世去了。


    所以此刻麵對授予神位,饗食香火的日夜巡視,也不敢怠慢。


    也沒必要怠慢。


    李清風:“我等入城不久,便見城中風寒肆虐,又在桂花街發現了有妖邪之氣,一番追查,便蹲到了剛才那名外道,散播銀倀錢!”


    說到這,李清風歎了口氣,


    “可惜,最終還是讓他逃掉了!”


    日巡使正欲說什麽,突然,他似乎感應到什麽,和夜巡使齊齊轉身,本挺拔的背脊稍稍彎曲,臉上居然帶上絲絲討好。


    卻見一壯碩大漢大步從黑幕中走出,勢如雄峰,雙臂上綻出根根青筋,不加掩飾的氣血,猶如夜幕下高舉的火炬,令人無法直視。


    “嗯?那個旁門左道?!”


    李清妙下意識驚唿一聲,目光中帶上戒備。


    日夜巡遊聞言,齊齊發聲,厲聲訓斥:“什麽旁門左道,要叫魯都監!”


    魯達走入光亮處。


    便見他手裏還拖著一個被錘到半死,已經昏迷的人影,不是穆潤又是何人。


    魯達此刻奇怪的看了李清風一眼,道,


    “誰說讓他逃了?那廝,就在灑家眼皮子底下蹦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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