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達翻閱著新到手的《文昌帝君陰騭文》,此乃近代道家著書,雖然表麵上玩的是勸人學善那套。


    但字裏行間,有紀昕城隍的親筆批閱,寫有他對修行、把守本心的些許感悟,偶爾翻閱,倒還算不錯。


    “大人,已經到了。”


    此刻魯達聽到轎外傳來聲音,有些耳熟,也就收好書籍。


    出得轎來,跳下地麵。


    便見魯達不知何時,已經迴到了西郊地壇。


    隻是白雲觀的道士們,不知為何匆匆離去了,隻剩下一地打翻了個供台。


    而此時,之前還為難魯達,獅子大開口索賄的包打聽,卻一臉謙卑,彎腰鞠躬,恨不得跪在地上,親吻魯達鞋背,


    “小的剛才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魯大人,還請大人把小的當個屁,給放了!”


    說著,包打聽從懷裏取出一張巴掌大,筆走龍蛇,三兩筆便勾勒成符的青色符篆。


    討好道:“此符喚作‘太上秘法鎮宅靈符’,乃小的機緣巧合所得。可化兇宅為吉宅,活絡風水。”


    魯達沒有接過,目光冷漠的俯視著包打聽。


    目光如劍,帶著深沉的鋒芒。


    包打聽瞬間腿抖如篩,死死低著頭,不敢直視魯達的目光。


    柳文判突然快速飄來,朝魯達拱手後,麵帶歉意道,


    “還請魯都監原諒則個,在下平日忙於陰司雜事,這才無暇他顧,教弟無方……但包打聽此人,有小錯,但無大過……”


    “罷了。”


    魯達也非抓住小事不放之人。


    他雙目圓睜,喝聲道,


    “我敬令姐生前披甲執銳,慷慨赴死,一介女流也比須眉,便不同你計較!


    休得讓灑家得知你日後作惡!何需拿這甚卵子符篆索賄?兇宅?灑家睡過,就不是兇宅!滾!”


    “是!”


    包打聽不敢含糊,抱腿圓潤而滾,直到了看不見的地方才猛地散為鬼影陰氣,慌忙逃竄去了。


    柳文判對魯達自然又是一陣感謝。


    魯達揮揮手,不欲多說。


    隻是稍稍有些遺憾,自己空置已久的【目擊】,又錯失對象了。


    ……


    與柳通判分別,魯達朝城裏趕去。


    此刻已是醜時末,若是腳程放快點,還能趕到卯時沐浴的時辰,降服法力,穩定道行。


    魯達雖然修行進展迅猛,更有白降丹相助。


    但修行之事,本就是集腋成裘,一針一線的縫掖功夫,一日都不能鬆懈。


    尤其是如今春風得意,又升官、又煉得遊蠱術,還入手了趁手兵刃。


    便得越發注意,不可掉入‘得少為足,閉門稱王’的自大陷阱。


    如今渭州城亂象已現,連紀昕城隍都不得不親自現身‘請外援’,足以說明此中兇險。


    更不消說,官府馬陸等人,雖然似乎迫於某種原因,按捺住針對自己的惡意,但也隻是隱而不發罷了。


    不過有道是破帽遮顏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


    危機同樣伴隨著機遇。


    天書奇談誌怪圖,本就需要接觸、了結各種妖鬼的恩怨。


    而且說不得,那些妖鬼身上,說不定就攜帶著魯達急需的陰氣煞氣死氣。


    魯達斬妖除魔,得此好處,也是應有之舉。


    “如今已獲城隍準許,可引渡福德公進藥鋪,斂聚香火,那積攢足夠的香火,重繹《三陰吐納法》,隻是早晚的事。”


    “也不知重譯後的吐納法,又是何種光景?”


    心中思索間。


    魯達已離開西郊地壇,沿著寬闊的官道朝城門而去。


    疏星淡月,斷雲微度。


    路上趕夜路的本不少,不時有牽馬挑擔的鄉民,要搶第一波進城的良機,找個好叫賣的位置。


    所以魯達倒也並不孤單,人氣也足。


    隻是不知為何,走著走著,身邊人就越少。


    月光晃晃,照得人心慌慌。


    到最後,隻剩下腳步沙沙的聲音。


    不對!


    魯達猛地反應過來,手腕一轉,雪花镔鐵棍挽了個棍花,持在自己身後,大喝道,


    “何方妖邪,敢來逗你爺爺?!”


    官道旁,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繼而,接連數道身影劃過枝丫,從梗道上走下,緩緩朝魯達而來。


    一個是紮著對衝天辮,手挽紅綾的小姑娘;


    一個是隱隱比魯達還高上幾分,兇神惡煞,生得一隻皺巴巴的拱鼻,一對獠牙地包天,分明是野豬精化形的大漢。


    還有一個,則是杵著拐杖的年邁老婦人,麵容枯槁,皮膚幹癟如枯草,雙眼深陷間,閃爍綠油油的光芒,宛若……一隻老狐狸。


    “三隻妖精?!”


    魯達麵色逐漸凝重起來,從對方三妖,尤其是那個老婦人身上,察覺到一股極致的危險氣息。


    看似平平無奇,卻有種精氣神三關俱通,不再外漏本源的韻味。


    築基期的老妖怪?!


    魯達頓時反應過來。


    那老婦人言笑晏晏,眼睛眯成了一條線,臉上褶皺幾乎可以把蒼蠅夾死。


    她慢悠悠朝魯達做了個道揖,


    “老身天狐院教習,黃秋茹,見過魯都監。”


    天狐院?


    魯達神色微凜:“爾等,可是來報那隻野狐狸之仇的?”


    “非也!”


    黃秋茹搖頭晃腦道:“那小狐狸不過是院中的預備生員,還是偷偷跑出來的,哪裏值當冒著得罪魯都監的風險,替它報仇呢?”


    很好,光速切割了。


    魯達神色不變,道:“那爾等此番,意欲何為?”


    黃秋茹一對狹長的眼睛,溜溜的轉,似乎是在魯達身上尋找什麽,


    “卻是想問問,當日魯都監打殺那小狐狸時,是否撿到了一隻骷髏頭?此物乃我天狐院重寶,可否物歸原主?”


    魯達聞言,大笑兩聲,譏諷的說了句,


    “區區偷跑的小狐狸,是如何拿走貴院重寶的呢?”


    “這……”


    黃秋茹有些猶豫,目光閃爍,在快速思考如何狡辯。


    魯達忍不住大喝一聲:“休來誆你爺爺!明眼人不說假話,若你真想拿迴頭顱,便好生交代個中來曆、用途,若是討得灑家歡喜,還給你又有何妨?!


    灑家乃渭州駐泊兵馬都監,料爾等狐魅也不敢欺瞞灑家!”


    話中若帶霹靂聲,無形的赤紅官氣,更是隨著魯達的橫眉冷怒,如一片雲蓋升起。


    黃秋茹本編織的謊話,頓時就說不出口了。


    狐狸精自古以來,便有朝人類討封的說法。


    就是因為人類乃萬靈之長,生來頭頂天,腳履地,生而智慧,自帶一股乾坤清氣,所說之話,往往帶著潛移默化的‘祈願’。


    所以有時候,前腳剛提了一嘴,後腳莫名其妙便應驗了,便是如此。


    而魯達身為大宋官員,出身軍旅,所帶的祈願便更重。


    重到,哪怕黃秋茹乃隻築基期的老狐狸,也不敢在魯達麵前說謊話。


    哪怕現在,大宋頹微,暮氣已生,也不是黃秋茹可以冒犯的。


    黃秋茹心中猶豫。


    她自然不敢明說,那骷髏頭,乃一位讀了三百年聖賢書的文人頭骨,乃上好的‘文鼎’,可溫養、承載文曲珠。


    而文曲珠,更是它們這些狐狸精偷偷從渭州各個書院、貢場的讀書人、科舉人身上抽取的。


    對它們的修行大有好處,更可精通文理,盡學四海九州之鳥語,古往今來之獸形。


    對通過太山娘娘的考試,考編上岸,大有裨益。


    這種行為,大概,相當於考試作弊?


    思來想去,最終,黃秋茹長歎一口氣,無奈道,


    “看來,你今天得死在這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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