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


    殷朗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李長生身上, 眼中似有複雜的情緒在翻湧,掙紮與糾結之色清晰可見。


    迴想此前,在踏上這漫漫旅途之初,他以為這最多也就三年五年的光景罷了。


    而在這兩個月的趕路途中,他與這位曾經被自己視作“魔鬼”的李長生朝夕相處,漸漸地,心中對他的觀感竟悄然發生了改變。


    原本刻板冰冷的印象開始有了溫度,也正因如此,他心中對於這件事所需時間的預期,慢慢地放到了十年八年。


    在他看來,那已然算是一段不短的時長了。


    可誰能想到,此刻李長生口中吐出的,竟然是三十年這個沉甸甸的數字。


    三十年啊,兒童到中年,中年到老年,這是一代人的時間長度,著實有些太長了些。


    這般漫長的等待,著實讓人覺得有些難以承受,仿佛是一道橫亙在眼前的天塹,讓人望而卻步。


    “我知道你的擔心,擔心三十年時間太長,擔心三十年河東,到那時我是否會變,不再按照當初所說的去做。”


    這時,李長生沉穩而平和的聲音,緩緩傳入殷朗的耳中。


    他看到了殷朗眼中那顯而易見的糾結與掙紮,其實,他本可以選擇沉默,什麽都不說,就任由殷朗自己在這兩難的境地裏去權衡、去抉擇。


    可他終究不想如此,他不想看到那些心懷理想的人,因為這漫長的等待而心涼,不想他們如同那撲火的飛蛾一般,不顧一切地去做那看似注定無法完成的事情。


    這些事情自己一定會去做的,隻不過當下的局勢和諸多因素限製,需要等上一段時間罷了。


    殷朗依舊直直地看著李長生,目光中透著思索與探尋,此刻,萬千思緒如同脫韁的野馬一般,在他的心中縱橫交錯、肆意劃過。


    他不停地問自己,眼前這個人,真的值得相信嗎?


    這三十年的漫長等待,自己真的要去承受嗎?


    這其中的變數太多太多了,萬一到頭來一切都成了泡影,那自己又該如何自處呢?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周圍的空氣都顯得格外靜謐,隻有兩人的唿吸聲在微微起伏。


    良久之後,殷朗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地向著李長生鄭重地點了點頭,語氣堅定地迴道:


    “我相信您。”


    與此同時,在他的心底深處,仿佛有一座無形的時鍾開始了滴答滴答的倒計時,那表盤上的數字清晰地顯示著——三十年。


    這三十年,承載著他的信任,也寄托著他對未來的期望,無論前路如何,他都已然做好了準備。


    “嗯”


    李長見狀,欣慰地點了點頭。


    ............


    喧囂嘈雜的惡魔酒吧深處,那間寂靜房間中。


    雷煞像之前一樣,大馬金刀地坐在那張古樸的桌前,桌上擺滿了各種珍饈佳肴。


    他正毫無形象地大快朵頤著,腮幫子鼓鼓的,手上還油膩膩的,可他絲毫不在意這些,吃得那叫一個暢快淋漓。


    在他的旁邊,站著一個手下模樣的人,正微微彎著腰,將嘴巴湊近雷煞的耳邊,壓低了聲音,神色頗為認真地說著什麽。


    而在另一側,成博身著一身裁剪得體、筆挺的西裝馬甲,身姿挺拔地靜靜地站在一旁,臉上帶著一貫的沉穩之色。


    過了一會兒,雷煞像是聽到了什麽極為好笑的內容,原本因為咀嚼食物而有些扭曲的臉上,瞬間綻出了一絲笑容。


    隻是那笑容,在他滿是橫肉且帶著幾道疤痕的臉上,顯得格外猙獰,就好似黑夜中突然亮起的一盞詭異的燈,讓人看了不禁心生寒意。


    “看來我們這位客人 ,還是一位熱心腸啊。”


    雷煞一邊用手帕隨意地擦了擦手,一邊咧著嘴,陰陽怪氣地說道,那話語裏透著幾分嘲諷的意味。


    緊接著,身旁之人又繼續壓低聲音,繪聲繪色地描述起李長生與莫瑾相遇的場景。


    隨著話語一句句傳入耳中,雷煞的神情漸漸變了,那剛剛還帶著幾分戲謔的麵容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嚴肅。


    他那雙透著狠厲的眼睛微微眯起,眼中似有寒光閃爍,仿佛一隻嗅到了危險氣息的猛獸,正警惕地審視著周圍的一切。


    片刻之後,他緩緩開口說道:“把人撤迴來,不要再盯著看了。”


    他的聲音低沉而嚴肅,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讓人一聽就知道此事不容有絲毫懈怠。


    “那邊證件正常安排。”他緊接著又補充了一句,語氣依舊嚴肅。


    “莫瑾......那小子的運氣倒是好。”


    雷煞微微皺著眉頭,用那低沉的聲音喃喃自語道,話語裏夾雜著一絲複雜的情緒。


    對於這位經常在惡魔酒吧裏出沒的大小姐,雷煞自然是熟悉得很。


    莫瑾身份特殊,背景深厚,在這魚龍混雜的地界裏,就如同眾星捧月般的存在。


    而雷煞,出於種種緣由,一直以來都在暗中關照著她,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雷煞的腦海中浮現出一道身影,那是一個讓他這位在黑幫裏唿風喚雨、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頭子都感到深深恐懼的人物。


    隻要一想起對方那冰冷的眼神、強大的氣場,雷煞就覺得後背發涼。


    對方說的話,對他而言就如同聖旨一般。


    關照莫瑾的指令,就是從那裏發出的,從接到這個指令後,雷煞從未鬆懈過。


    這些城中上層的彎彎繞繞、政治鬥爭,哪怕隻是小風小浪,但是吹到他這裏,都會變成大風大浪,稍有不慎就會船毀人亡。


    這個客人居然和莫瑾搭上了線,雷煞知道,自己不能有任何想法了。


    ................


    十天時間很快過去,這十天裏,李長生沒有遇到什麽其他意外,因為他就在酒店裏沒有出去。


    第十天,李長生走出這間名為五星級、但是其中藏著十幾個微型攝像頭的房間,殷朗已經在外麵了。


    “走吧。”


    李長生開口說道,隨後兩人一同朝著那惡魔酒吧的方向而去。


    來到惡魔酒吧,這裏依舊是那般熱鬧喧囂。


    形形色色的人們在舞池中瘋狂地扭動著身體,隨著那震耳欲聾的音樂節奏搖頭晃腦,仿佛沉浸在一個隻屬於他們的狂熱世界裏,對周圍的一切都渾然不覺。


    穿過五顏六色、搖頭晃腦的人群,李長生與殷朗來到了吧台前。


    那個之前見過的酒保正站在吧台後麵,有條不紊地擦拭著酒杯,看到李長生與殷朗到來,臉上立刻露出了恭敬之色,微微欠了欠身,禮貌地說道:


    “請。”


    緊接著,二人便沿著十天前走過的路線,再次重走了一趟那略顯曲折的路,來到了那扇熟悉的大門前。


    走進房門,穿過那垂落的門簾,便看到了雷煞那龐大的身軀。


    雷煞就像一座小山似的坐在那兒,身上那股子黑幫老大的霸氣與狠厲勁兒依舊不減。


    “歡迎我的客人。”


    和十天前那種略帶敷衍的態度截然不同,這次雷煞居然站起身來,臉上堆滿了熱情的笑容。


    那笑容在他滿是橫肉的臉上顯得有些誇張,仿佛是刻意為之,想要展現出自己的友好一般,一邊說著,還一邊張開雙臂,做出一副歡迎的姿態。


    李長生卻沒有心思去理會雷煞這看似熱情的表象,沒有多餘的寒暄,直截了當地問道:“事情辦成了嗎?”


    雷煞聞言,先是哼了一聲,那粗重的鼻音裏透著幾分不滿,似乎是對李長生這種冷淡的態度有些介意,不過還是揚了揚下巴,頗為自負地說道:


    “我雷煞辦的事,還有不成的嗎?”


    說罷,他得意地看了李長生一眼,緊接著打了個響亮的響指。


    隨著這一聲脆響,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成博立刻心領神會,他走上前來,伸手從自己的兜中掏出了一張巴掌大小的卡片。


    那卡片看上去質地精良,在燈光的映照下隱隱泛著微光,仿佛有著一種別樣的魔力。


    “正兒八經的薔薇通行證 ,有了它,你就是正式的薔薇影堡居民了。”雷煞的聲音帶著幾分炫耀的意味,傳入李長生的耳中。


    李長生聞言,伸出手接過那張卡片,入手便感覺到一陣清涼的觸感從卡片上傳來。


    他低頭仔細端詳著,隻見上麵清晰地印著他的頭像以及詳細的身份信息,一應俱全,看上去倒是十分正規。


    “不錯。”


    李長生微微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後,終於開口說道,同時微微點了點頭,以示認可。


    說完,他便不再多做停留,轉身就要離去。


    “閣下留步!”


    雷煞洪亮的聲音陡然傳入李長生的耳中,在這略顯空曠的房間裏迴蕩著,讓原本準備離開的李長生止住了腳步。


    他緩緩轉過身來,目光平靜地看向雷煞,眼,開口問道:“怎麽?”


    那語氣不冷不熱,仿佛隻是出於禮貌迴應一下,並沒有太多的情緒摻雜其中。


    雷煞見狀,臉上依舊掛著那看似熱情的笑容,隻是那笑容裏似乎又多了幾分刻意的討好之意,他趕忙笑著說道:


    “沒什麽,隻是想跟先生您交個朋友呀。您看,這江湖之大,多一個朋友就多一條路嘛。日後若是您還有什麽生意上的事兒,希望您可別忘了我雷煞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搓了搓手,那副模樣就像是生怕李長生會拒絕他的這番“好意”一般。


    李長生聽了這話,先是微微一愣,而後佯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挑了挑眉毛,故意拖長了語調說道:


    “哦……”,停頓了片刻後,他才接著開口說道:“這次交易確實進行得挺順暢的,既然如此,以後要是再有什麽需求,肯定還是會優先考慮找你的”


    雷煞聽到李長生這麽說,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了幾分。


    他像是早有準備一般,迅速地從懷裏掏出了一張卡片,然後滿臉笑意地遞向李長生,一邊遞還一邊說道:


    “這張卡,在城裏也有用處,算是我一點小小的敬意,”


    那卡片看上去製作頗為精致,在燈光的映照下閃爍著淡淡的微光,仿佛隱藏著什麽特殊的價值。


    李長生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眉角微微挑起,不過隻是短暫的停頓後,他還是伸出手取過了那張卡片,禮貌性地笑了笑,說道: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客氣了,多謝。”


    說罷,他便不再打算多做停留,也不等雷煞再說些什麽,直接轉身朝著門外走去,兩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門口。


    待兩人離去片刻後,原本還滿是笑容的雷煞,臉上那虛假的笑容就如同潮水褪去一般,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嚴肅與深沉。


    “值得嗎?”


    旁邊成博那略帶疑惑的聲音輕輕傳入雷煞耳中,打破了這片刻的寂靜。


    雷煞聽到這話,輕輕歎了口氣,緩緩開口說道:


    “沒什麽值不值得的,隻是早做投資而已。咱們能在這龍蛇混雜的地方混這麽久,靠的不就是這個嗎?”


    “眼光得放長遠些呀,誰知道這位日後會發展成什麽樣呢,現在交好,說不定哪天就能派上大用場了。”


    .................


    從那彌漫著喧囂與神秘氣息的惡魔酒吧出來後,李長生和殷朗便沿著街道緩緩前行。


    兩人一路走著,不多時便來到了一處開闊的廣場前。


    廣場上停放著的那許多奢華車輛,一輛輛轎車整齊地排列在那裏,車身的線條流暢而優美,每一輛車都仿佛是一件精心雕琢的藝術品,彰顯著無與倫比的尊貴身份。


    這些車輛不是普通的交通工具,它們是隻有薔薇影堡居民才有資格乘坐的,將薔薇影堡的居民與外界眾人劃分開來,代表著一種旁人難以企及的特權與榮耀。


    李長生和殷朗走到這些車輛前,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坐上了其中一輛車。


    隨著車輛緩緩啟動,平穩地行駛在道路上,車窗外的街景如幻燈片一般不斷向後退去。


    就這樣,坐著車,他們一路前行,最終來到了進城處。


    這裏的氣氛與之前所見之處截然不同,處處都透露著一種戒備森嚴的感覺。


    高大厚實的城牆如同巨人一般矗立在那裏,城牆上每隔一段距離就設有一座了望塔,塔上有士兵手持武器,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不放過任何一絲風吹草動。


    城牆的大門緊閉著,隻有經過嚴格查驗,確認身份符合要求後才會緩緩打開。


    大門兩側,站著一排排全副武裝的守衛,他們身著厚重的鎧甲,頭戴鋼盔,手中緊握著寒光閃閃的兵器。


    在進城處的通道前方,還設置了好幾道關卡,有專門的人員負責檢查證件、核對身份信息等各項繁雜的手續。


    十五分鍾後,李長生站在了最後一道門卡前。


    不多時,一道優美女聲從李長生耳邊響起:“歡迎您迴家,尊敬的薔薇影堡居民”


    至此,李長生終於來到了這方世界七座核心城市之一,薔薇影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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