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們去找其他人。”


    李長生微微彎下身子,動作輕柔地抱起了那個小姑娘,他的聲音低沉而溫和,仿佛帶著一種能安撫人心的力量,輕聲說道。


    小姑娘的身子還在微微顫抖著,她把小臉深深地埋在李長生的肩頭,那壓抑著的哭泣聲時不時地傳來,像是受傷的小動物發出的悲鳴,讓人聽了心生憐惜。


    李長生抱著小姑娘,沿著五光十色的街道緩緩向前走去。


    絢爛的燈光、科技感的街道,卻掩蓋不了這裏的腐朽。


    街道上行人來來往往,有人朝著李長生投來異樣的目光,李長生對此全然不在意,他的眼神始終堅定而平靜,仿佛周遭的一切都無法擾亂他的心神。


    李長生心裏很清楚,自己不是什麽聖人,也從未懷揣著那種要讓人人都成為道德楷模、達成天下大同的宏大理想。


    他深知人性是複雜多麵的,其中的欲望就如同盤根錯節的藤蔓,深深地紮根在每個人的心底,想要將其徹底斷絕,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從來到這個地方的那一刻起,李長生就知道,這裏是一個藏汙納垢的黑暗角落,處處充斥著人性中最陰暗、最醜陋的東西。


    那些見不得光的勾當、那些違背良知的惡行,仿佛都在這看似繁華的街巷背後悄然滋生著。


    他也沒想著立刻就把這裏肅清,他想的是,待到日後時機成熟,犁庭掃穴。


    到那時,那些隱藏在暗處的汙垢、那些讓人深惡痛絕的罪惡,自然會一同被清掃幹淨,讓這個地方重見天日。


    就如同之前在風蝕荒原上的行動一樣,他選擇了暫時停止,那是權衡利弊之後的決定,為的就是等待一個更合適的時機。


    不過,李長生雖然不會主動去貿然行事,可這並不意味著,當他親眼目睹某些事情發生在眼前的時候,他依然能夠做到無動於衷、袖手旁觀。


    就在之前,小姑娘笑著喊住他的時候,有些事情就已經確定了。


    那些在巷子裏控製小姑娘的人,等待他們的,唯有死亡。


    “你叫什麽呀?”


    李長生微微低下頭,目光溫柔地看著懷裏的小姑娘,輕聲問道。


    他的聲音帶著幾分關切,在這略顯嘈雜的街道上,卻顯得格外清晰,仿佛有一種讓人安心的魔力。


    小姑娘眨了眨那雙還帶著淚花的大眼睛,怯生生地迴道:


    “小雨……他們都是這樣喊我的。”


    她的聲音很輕很細,就像是微風拂過樹葉時發出的那一絲若有若無的響動,透著一絲小心翼翼,似乎還對剛剛經曆的那些可怕事心有餘悸。


    “那你喜歡這個名字嗎?”


    李長生依舊是那副溫和的模樣,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耐心地又問了一句。


    “不喜歡。”


    小姑娘毫不猶豫地輕輕搖了搖頭,幾縷發絲隨之晃動,她皺了皺小巧的鼻子,臉上流露出些許嫌棄的神情,這個名字裏藏著許多讓她不開心的記憶。


    “那我給你取一個新名字好不好?”,李長生看著小姑娘說道。


    “好。”


    小姑娘這次迴答得倒是幹脆利落,眼中瞬間閃過一絲期待的光芒,仰著頭,目不轉睛地看著李長生,等待著他接下來要說的新名字。


    “我們因為花而結識,就叫小花,怎麽樣?”,李長生略作思考後,笑著說道。


    “小花……好啊好啊!”


    小姑娘一聽,頓時喜笑顏開,那原本還帶著些許淚痕的小臉瞬間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就像春日裏衝破陰霾的暖陽,格外耀眼。


    李長生抱著小花,步伐不緊不慢地走在街道上,兩人這有說有笑的對話,如同輕風吹拂一般,自然而然地傳入了後方不遠處殷朗的耳中。


    殷朗的目光緊緊地鎖定著前方李長生的背影,臉上的神情有些複雜。


    在李長生抱著小姑娘離去之後,僅僅過了幾分鍾的時間,兩個身形頗為瘦削的男子,便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剛剛那發生過一番變故的小巷之中。


    此時的小巷,籠罩在一片昏暗的光影之下,靜謐中透著幾分陰森的氣息。


    他們剛踏入巷口,目光掃視過去,在瞧見眼前那一幕時,兩人的瞳孔不受控製地猛地一縮,眼中瞬間閃過驚愕與忌憚之色。


    隻見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具無頭屍身,在地上匯聚成一灘灘暗紅色的血漬,散發著刺鼻的腥味。


    在這光線本就昏暗的小巷裏,這般血腥又詭異的場景著實讓他們大吃了一驚,心底湧起一股寒意,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這兩位看來不是善茬啊。”


    其中一個男子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緊張,一邊說著,一邊警惕地又看了看四周。


    另一個男子聽聞此言,也長吸了一口涼氣,那涼氣順著喉嚨直灌進肺腑,讓他的身子都微微顫了一下。


    隨後,他眉頭緊皺,思索片刻後說道:“上報吧,繼續跟著他,咱們可得小心著點兒”


    “嗯。”


    另外一人聽了,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緊接著,兩人便匆匆離開了這個讓人心裏直發毛的小巷,腳步匆匆,生怕在這裏多待一刻便會惹上什麽大麻煩。


    至於地上的那些人,就這麽被丟棄在了這冰冷的小巷之中,無人在意他們的死活。


    畢竟在這片混亂不堪、藏汙納垢的區域,這樣血腥殘酷的事情幾乎每天都在上演,人們早已見怪不怪了。


    在這兒,生命就如同螻蟻一般脆弱,生死似乎隻是一瞬間的事兒,根本激不起旁人多少波瀾。


    ..................


    李長生和殷朗沿著街道緩緩前行,走了大約十幾分鍾後,兩人來到了一個頗為開闊的廣場前。


    廣場的正中,一座巨大的屏幕高高地樹立在那兒,那屏幕閃爍著亮眼的光芒,在周圍略顯黯淡的環境襯托下,顯得格外醒目。


    此刻,屏幕上正播放著一則廣告,畫麵中展示的是各種各樣的機械義肢,廣告裏的旁白,用著極具蠱惑力的聲音介紹著這些機械義肢的種種優點。


    那聲音在廣場上空迴蕩著:“快來看看我們的機械義肢呀,它采用了最先進的科技工藝,材質堅固無比,無論您是日常使用,還是從事高強度的勞作,它都能完美勝任,耐用程度超乎您的想象!而且呀,我們保證每一個部件都是貨真價實,經過了嚴格的質量檢測,絕對能讓您用得放心,用得舒心!”


    廣告裏還配上了一些使用者佩戴機械義肢後行動自如的畫麵,仿佛這機械義肢真的就是那些肢體殘缺之人的福音一般。


    然而,看到屏幕上這般大肆宣揚的場景,李長生的嘴角卻微微上揚,露出了一抹不屑的笑容。


    據他所知,城裏的人是從來不用機械軀體的,他們以保留自然身軀為榮。


    城中倒是有很多人在遭遇了各種變故之後,依然能夠擁有完整的四肢。


    那些所謂完整的肢體,來源可並不那麽光明正大,而眼前這幅大肆鼓吹機械義肢的廣告,在其中也起到了一份不可忽視的作用,它就像是一塊遮羞布,試圖掩蓋住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與此同時,在廣場的一角,一個小男孩正孤零零地站在那兒,賣力地向過往的行人兜售著鮮花。


    小男孩看上去也就七八歲的模樣,身形瘦小,身上穿著的衣衫十分簡單。


    隻是一件洗得有些發白的粗布上衣,搭配著一條打著補丁的褲子,在當下這透著絲絲涼意的溫度下,顯得格外單薄。


    寒風吹過,那衣衫緊緊地貼在他瘦弱的身子上,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可手上的動作卻絲毫沒有停下。


    他雙手捧著幾束鮮花,高高地舉過頭頂,一邊小步地挪動著,試圖攔住每一個路過的行人,一邊用那稚嫩又帶著幾分急切的聲音唿喊著:


    “賣花啦,賣花啦!漂亮的鮮花,便宜賣咯,大家快來看看呀!”


    然而,過往的行人都行色匆匆,對他的唿喊和手中的鮮花似乎完全視而不見,沒有一個人停下腳步。


    小男孩的眼中漸漸浮現出一絲焦急與無助,他不時地轉頭看向身後的一個方向。


    每次目光觸及那個方向的時候,眼神中都會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絲恐懼之色,那恐懼仿佛是深深烙印在他心底的陰影,怎麽也驅散不開。


    他心裏很清楚,要是今天一朵花都賣不出去,沒有掙到錢的話,迴去之後等待他的將會是十分淒慘的下場。


    一想到這兒,小男孩咬了咬嘴唇,把心中的害怕暫且壓了下去,更加賣力地唿喊起來,那聲音都因為用力過度而變得有些沙啞了。


    可他還是懷著一絲渺茫的希望,盼望著能有人停下腳步,哪怕隻買上一枝花也好,這樣他或許就能躲過即將到來的厄運了。


    就在小男孩幾乎快要絕望,滿心都是無助與恐懼的時候。


    忽然,一道溫和且富有磁性的聲音猶如冬日裏穿透層層陰霾的暖陽一般,直直地傳入了他的耳中:


    “給我兩支花。”


    那聲音裏帶著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親和力,仿佛有著神奇的魔力,瞬間就驅散了縈繞在男孩心中那如同冰冷霧氣般的寒意,讓他原本黯淡下去的眼神一下子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男孩聽到這聲音,迫不及待地轉頭看去。


    隻見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出現在他的眼前,那身姿宛如蒼鬆一般,再往上看去,是一張俊朗的麵容,眼眸深邃而明亮。


    這一幕,深深地印刻在了小男孩的心中,仿佛用刀斧鐫刻在了靈魂深處一般,任憑歲月如何流轉,都無法將其磨滅。


    以至於多年之後,當小男孩躺在病榻之上,已是彌留之際的時候,意識逐漸模糊,往昔的種種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一一閃過,而最終定格在眼前的,依舊是這無比清晰的一幕。


    直到他緩緩地閉上雙眼,那畫麵都還縈繞在他最後的一絲意識裏,成為了他短暫而又苦難的一生之中,最為溫暖、也最為刻骨銘心的記憶。


    “先生,是您要花嗎?十元一朵。”


    迴過神來的男孩,臉上瞬間綻放出欣喜若狂的笑容,那笑容就像一朵在寒風中頑強綻放的小花,滿是激動與期待。


    他趕忙湊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捧著手中的鮮花,仰著頭,眼睛亮晶晶地望著眼前這位仿佛帶著光芒的先生,聲音都因為興奮而微微發顫。


    “是啊,不過你不用再賣花了。”


    李長生微微彎下腰,目光平視著小男孩,臉上依舊帶著那溫和的笑意,語氣輕柔卻又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仿佛他說出的這句話,就是一道無法更改的命令。


    李長生的這話讓男孩一下子愣住了,原本滿是欣喜的臉上瞬間布滿了疑惑之色,眉頭微微皺起。


    “這位先生為什麽這麽說?我不賣花的話,可怎麽行呢……”


    正想著,這時,他的目光不經意間越過李長生的肩膀,看到了站在李長生身後的那個小姑娘。


    男孩先是瞪大了眼睛,眼中滿是驚訝,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一幕。


    緊接著,那驚訝之色便迅速被驚恐所取代,他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煞白,嘴唇都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來不及多想,他連忙撒腿就朝著小姑娘跑去,那腳步慌亂而急促,差點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跑到小姑娘麵前後,他一把抓住小姑娘的胳膊,急切地開口說道:


    “小雨,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快迴去!!!”


    男孩的聲音都因為焦急與驚恐而變得尖銳起來,那聲音裏仿佛藏著無盡的恐懼。


    他的年齡稍大些,在這吃人的世道裏摸爬滾打了這麽久,更加明白小姑娘這樣做,將麵臨的會是怎樣可怕的後果。


    麵對男孩的恐懼,小姑娘走上前來,牽住了男孩那冰涼的手,說道:


    “小虎哥,不用怕了,那些壞人不會再傷害我們了”


    被稱作小虎的男孩,聽到這話後轉頭向後看去,發現那道讓他恐懼入髓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


    小男孩怔在了原地,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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