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張堆堆姥爺家的庭院中跪著兩個人,倆人頭頂水碗,各自遙跪祖地。


    一個是張堆堆的父親,另一個是張堆堆的母親。


    “跪好!”大門處傳來一聲怒吼。


    兩人一抖,差點沒將頭頂的碗砸了。


    “要是再讓我發現你們倆偷懶,你看我們抽不抽得死你們兩個!”


    丟下這麽一句,例行檢查的張爺爺朝著裏屋走去。


    庭院裏,這對中年夫妻一臉的頹喪和低落。


    中年喪女,他們倆也不想的啊!


    憑什麽要這樣對待他們?


    更何況他們倆本來就打算丁克,孩子是意外有的,原本也打算流掉的,還是在四老的強烈幹預下才生的。


    而且孩子沒了,他們倆也不想的啊!


    今年孩子體檢的時候都還好好的,他們怎麽知道會出這種事啊!


    在冷清的寒月下,一對苦命鴛鴦冤冤相望,憐惜地望著對方。


    他和她的愛情,可歌可泣。


    房內,老人們正在清點張堆堆的遺物。


    每一件他們都不舍得丟,更不舍得燒。


    當翻到被張堆堆行醫手劄,張爺爺哽著喉嚨,長長歎了口氣,眼淚也跟著脫眶而出。


    他們家堆堆,借筆記的時候,都還是生龍活虎的呢!


    那時還說要考最好的醫科大學,要找像他這樣有師承的中醫拜師。


    都沒啦……


    張爺爺摩挲著自己的筆記,想象著自家孫女翻開手劄的模樣。


    她總說,最崇拜的就是他了。


    翻開扉頁。


    兩頁被寫得密密麻麻的紙從書中滑落,又被一旁的張奶奶眼疾手快地接住。


    “是堆堆的字啊!”老人傷心地哽咽著。


    光從紙的背麵看,張奶奶就能看出來,這就是自家孫女的字跡。


    聽到親家的話,張堆堆的姥姥姥爺紛紛抬頭望了過去、


    在張姥姥的這個位置,正好能看見紙張上的內容。


    “遺書!”


    一聲哀痛的低唿,張姥姥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悶悶地哭出了聲。


    張奶奶聽說手上的紙張是自家孫女的遺書,整個人就如同被雷電擊中了一般,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墜,甚至翻找不出去看信的勇氣。


    張爺爺顫著手,將張堆堆的遺書從自家老伴的手中抽走。


    沒有阻礙,甚至說得上配合。


    張爺爺捏著遺書,旁邊的張姥爺起身走了過來。


    “爺爺奶奶姥姥姥爺,我有一些事情,必須要離開幾位了。不過你們放心,有你們傳授的技能和生活技巧,就算是在另一個世界,我也能一定能混得風生水起……”


    看著孫女畫的文字表情,張爺爺的聲音在哽咽中漸漸模糊不清。


    開篇,他們四人的孫女叫的便是他們四個,這叫他們怎麽放得下啊。


    緩了緩,張爺爺才擦了擦淚水,繼續往下念。


    張堆堆說她知道他們不需要她養老,隻希望她幸福。


    還說她從出生到離開,在他們的身邊一直都很幸福。


    她覺得她的父母對她也很好了,離開的原因也不在父母,希望他們四位不要責怪她的父母。


    在這簡短的家書之後,便全是藥方了。


    治腰的,治腿的,治關節的,治小病的,治大病的……最後一段是“大還丹”的藥方。


    張爺爺也是中醫,怎麽會看不出來,這就是基於他的經驗之上,改良過的幾乎萬用的方子。


    他本就知道自己失去了繼承人,看完這些藥方,也隻是讓他更明白,自己是失去了一個怎麽樣的繼承人。


    捂住臉,張爺爺徹底泣不成聲,將遺書遞給了身旁的張姥爺。


    最後這一段藥方之下,還有一行小小的字,字很小,小到甚至能看出張堆堆是換了筆來寫的。


    擦了擦兩頰的淚水,張姥爺戴上掛在胸前的老花鏡。


    “願得君子一樂,爺爺奶奶姥姥姥爺及父母俱存且無故。逢兇化吉。壽比南山……”


    他們的孫女啊!


    為什麽人還在的時候,他們不能再多上一點心啊!


    說什麽兒孫自有兒孫福,這是他們兩家輪番帶大的孩子啊!


    他們怎麽就昏了頭,在最關鍵的高中時期,讓那兩個畜生來照顧他們的孫女!


    如今。


    什麽福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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