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姝與眉睫輕顫,一時失語,被他握住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


    段鴻許見此也不著急,隻是微微俯下身靜靜地等著她。


    他知道,她會答應的。


    是自己問得太急了,該留點時間讓她好好思考一下。


    “好。”


    半晌,麵前的人兒才輕輕吐出一句,抬起頭來對上他的眼睛。


    少女麵若桃紅,眼含羞意,看向他的眼神裏似有星光。


    “你、你說什麽?”


    段鴻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卻突然有些結巴,像是沒聽清她說了什麽。


    梁姝與被他的樣子逗笑,原先殘留著的緊張感瞬間消失殆盡,言笑晏晏地重複了一遍:“我說,好。”


    一種不知名的情愫在心口散開,段鴻許隻覺得二十年來學過的情詩,聽過的書都不及她這短短的一句話動聽。


    他激動、又有些笨拙地將人擁入懷抱中,感受著彼此的心跳和體溫。


    定親十餘年,他們之間向來循規蹈矩,從未有過逾矩的行為,這還是他們第一次這般親密的接觸。


    “納征禮早已備下,待伯父伯母歸家,我便攜著請期書上門,隻是我雖考中,但還須考察半年才會正式任官,到底太委屈你了。”


    他將大掌貼在她的腦後,指腹輕輕摩挲著她如墨般的秀發,聲音柔得似乎能滴出水來。


    興許是他微微俯著身子的緣故,說話時的熱氣大多打在了梁姝與的耳尖上,那股麻麻的癢意使得她不自覺地聳起了肩,往他懷裏埋得更深了幾分。


    “不委屈的。”梁姝與輕輕搖了下頭,“許多讀書人終此一生都未能考上,而你得中榜眼,已然是極其厲害的了。”


    雖然沒能一睹春闈盛況,但是之前淩州鄉試,她曾見過好些年過半百、頭發都已經花白的學者因為沒考上,在街邊痛哭流涕的場景。


    相比之下,段鴻許一試便中,已經不知道厲害了多少倍。


    況且當初她及笄之後,段家便有意迎娶,是他不願她配一個白丁,怕委屈了她,生生扛著家族的壓力阻下的。


    如今又是馬不停蹄地趕迴來,隻為見她給她一個交代。


    他處處都體貼周到,替她著想為她考慮,她從未覺得自己委屈過。


    梁姝與抬起手,輕輕地環在他的腰間,柔聲道:“辛苦你了……”


    感受到她的主動,段鴻許愣了一瞬,欣喜萬分地將手收緊了一些。


    -


    明白自己身份的尷尬,宋山山雖然被梁老夫人和梁二夫人一留再留,但最後還是找了個由頭告辭逃了出去。


    段鴻許初迴淩州便迫不及待地上梁家門,很明顯就是有事要談,偏偏梁姝與這個不開竅的非要拉著她一塊迴來。


    這下倒好,搞得她家人都不好意思開口了吧?


    想想之前在老夫人院裏的時候,她們意味不明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神態,估計是要商議二人的婚事的,隻是礙於她在不好開口罷了。


    於是她留在院裏和老夫人說了會兒話,便主動請辭了。


    早說她不來吧!


    “阿添,走,快迴家!”


    宋山山在門房處招唿了阿添,出了梁府便一路快走。


    阿添愣是跨了好幾個大步才追上她,看著她的表情似乎不太對勁,疑惑道:“咋的?讓狼給攆啦?”


    說完還煞有其事地迴頭看了幾眼身後,也沒人啊?


    宋山山扶額,低頭悶走不想理會他。


    倒不是有人追她,是她覺得太尷尬了!


    隻是走著走著,越臨近南街時越覺得不對勁。


    怎麽感覺街上好像多了一些衣衫髒亂,形似乞丐之人?


    “喂!臭小子!你怎麽能搶東西呢!”


    街旁賣饅頭的一個老大爺指著一個半大的小夥子破口大罵。


    方才一個不注意,那小夥子居然趁著他打開蒸屜給客人裝饅頭的時候,猛的抓起幾個饅頭就跑。


    他做的都是小本生意,一天也就能掙個飽飯錢,他當然心急,隻是年歲大了,追了幾步後也不得不停了下來。


    他罵人的聲音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見有人開了頭,周圍的“乞丐”瞬間虎視眈眈的望向他那幾個蒸屜。


    那位老者感受到他們不善的目光,也顧不上追人,趕忙迴去捂緊自己的老本。


    宋山山看著原先搶了饅頭的那個半大小夥子,一邊跑一邊狼吞虎咽的往嘴裏塞著饅頭,中間還噎了好幾次,看著都幹。


    他的眼睛仿佛泛著綠光,明顯是餓的發狠了,不然也做不出強搶之事。


    “這是怎麽迴事?”


    宋山山一對細長的柳眉緊緊蹙起。


    早上她出門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怎麽才半日的功夫,就湧入了這麽多流民?


    阿添看著散落在街道各處的流民,也皺起了眉頭道:“去年到今日一直都風調雨順,並未聽聞有什麽災禍,怎的會出現這麽多逃難似的人?”


    莫非是新起了什麽天宅人禍,隻是消息還未傳到他們這裏?


    阿添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於是拉著宋山山快步往酒肆的巷子裏走。


    轉彎之前,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南城門處,隻見又有十來個流民湧了進來。


    這情況不對!


    “現在街上不太安全,你在肆裏待著,我去問問看是什麽情況。”


    阿添把人送到酒肆門口,直接把她推了進去,自己則是轉迴南街,在方才那位買饅頭的老者那裏買了幾個饅頭後,朝著縮在角落裏的幾個流民走去。


    宋山山剛迴來,阿源就一臉欣喜的湊了上來。


    他身上有傷,酒春醁勸了好幾次讓他迴後院先休息,奈何他就是不聽。


    但是他也不敢到前堂來搗亂,怕嚇到往來買酒的客人,隻是時不時的掀開簾子往裏看。


    如今看到宋山山,他焦躁不安的情緒才定了下來。


    宋山山這會兒沒工夫理會他,而是問掌櫃的:“我爹爹他們去送酒還沒迴來嗎?”


    張建祥的視線從賬本上抬起,看了一眼外麵的天色,“老爺他們去了有一會兒了,興許也差不多迴來了。”


    宋山山聞言點了點頭,隨意挑了一張空著的桌子坐下,隻是心思還惦記著剛才看到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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