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玉醞幾人合力將小叫花子抬到了他們後院的房間裏麵休息,怕他硌得身上的傷疼,放他躺下前還多鋪了一層褥子。


    阿添雖說一直想早些送宋山山迴去,但是她非要等大夫來給他們看了傷才走,他根本拗不過。


    好在酒春醠並沒有讓他們等太久,不過幾刻鍾的功夫就帶了人迴來。


    帶迴來的大夫宋山山也不陌生,正是外傷聖手左大夫。


    “左先生,這麽晚了還叨擾您實在不好意思。”


    宋山山當先迎上來行了一個女禮,尊了聲大夫。


    左大夫連忙放下藥箱迴了一禮,“三娘子言重了,病有輕重緩急,半夜被叫門都是常有的事,說什麽叨擾不叨擾的,不知是哪一位病了或是傷了?”


    “在後院呢,還請左先生移步。”


    左大夫微微低下頭,拾起自己的藥箱,跟在她身後往裏走。


    一行人又跟在他們二人身後浩浩蕩蕩的朝著後院走去。


    方才出來時酒春醁沒有跟出來,一直在房間裏麵照顧著小叫花。


    他身上太髒了,酒春醁怕來看病的大夫嫌棄,不給他看,還特地打了一盆水來草草地幫他擦了一下身子。


    隻是衣服脫掉之後,肉眼可見的到處都是青紫的痕跡,幾道大蜈蚣似的疤痕猙獰地橫在他身上。


    他實在太瘦了,胸前的肋骨根根分明,就像一架骷髏架子上披了一層皮而已。


    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


    酒春醁眼眶一熱,仿佛眼前躺著的是以前的自己。


    即便他現在已經長大了,也不會再被打了,可見到他這樣還是忍不住代入,給他擦身子的手也不敢使力,隻輕輕地擦去上麵的髒汙。


    小叫花子許是太久沒受過這樣輕柔的對待,歪過頭來不解的看著他。


    “疼嗎?”


    酒春醁以為自己弄疼了他,趕忙收了手。


    小叫花子眨了眨眼,燭火的光影在他的眸中跳動。


    他就這麽直勾勾地看著床邊的人,直到有人進來,他的眼神才移開,見來人是宋山山等人,他的眼神又亮了亮,笑得露出牙尖。


    酒春醁看見他們來了,連忙起身站到一旁,將位置讓了出來。


    床上躺著的人脫去了上衣,後麵進來的人瞧見了他身上的新傷疊舊傷,都忍不住皺了眉頭,倒吸一口冷氣。


    偏生那當事人還跟沒事人一樣,像察覺不到疼痛一般,對著他們揚著笑容。


    “怎麽傷成這樣?”左大夫移了根燭火到床頭,仔細打量了一下也忍不住皺眉。


    “這……”宋山山頓了一下,“說來話長,還請左先生幫他好好看看,隻怕他身上還有不少舊傷。”


    左大夫輕輕點了下頭,“好,我自當盡力辦事,三娘子放心。”


    阿添適時地在旁邊補了一句:“他不會說話,我們也不知道他都傷到哪了,還得多麻煩左先生了。”


    左大夫將燭火拿在手裏,正細看著他身上的傷,聞言一愣,“不會說話?”


    他見他身上有許多不同程度的傷,許多都是以前沒能養好,這才留下了這許多疤。


    原想好好問一問的,誰知他竟是個啞巴。


    出於醫者的習慣,他下意識就開口問了一句:“可是天生有疾?”


    房間裏的眾人麵麵相覷,他們也都是近期才知道有這麽個人,就連最早知道他的阿添,也不過是上月才見過。


    左大夫見他們這般模樣,心裏也有了數,於是便直接問那小叫花子:“小郎君,你可是天生就口不能言?”


    那小叫花子迷茫的看著他,隨後有些緊張的看向宋山山。


    離他近的幾個人感受到他的眼神,也奇怪的同他一起看向了宋山山。


    左大夫見他不說話,似是沒聽見一般,眉頭皺的更深,“莫非是個聾聵喑啞之人?”


    宋山山迴想了一下,搖了搖頭,“不是的,他能聽見,隻是沒法說話。”


    之前她和阿添都與他有過交流,他確實是能聽見的。


    看著他望向自己的眼神,宋山山心裏微動,難不成他這是信不過旁人,隻想跟自己說話?


    她心裏有了猜測,於是走近床邊,便試探性地將問題重複了一遍,“你可是天生就不能說話的?”


    小叫花子見她靠近,眼中閃過驚喜,眼神貪婪地盯著她,努力地朝著她彎著嘴角。


    隻是聽到那個問題,他的眼睛又瞬間暗了下去。


    是天生的嗎?


    不!不是的!


    他似乎陷入了什麽不好的迴憶裏,神情怔怔地搖了搖頭。


    眾人似乎都有些意外他這個答案,此刻屋內一片寂靜,氣氛也有些怪異。


    “張開嘴我瞧瞧。”


    左大夫鎮定地捏著他的下巴,仔細地觀察著裏麵。


    他的喉舌處有一片異於常人的紫紅色疙瘩,許是曾經潰爛過好幾次,更像是被灼傷的疤痕。


    燭火到底不夠明亮,多的他暫時也沒辦法瞧出來。


    “是人為導致的。”左大夫鬆開他下了定論,“應該是許多年前被人故意弄傷的,沒能及時救治這才成了喑人,估計後來有一段時間進食都難,更別說其他了。”


    酒春醁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


    他覺得自己小時候過得苦,日日都生活在棍棒之下,沒成想床上躺著那人似乎比他要慘得多了。


    “好了,我要看他身上的其他傷,人太多了反而不方便,你們先出去等著吧,留下一個幫忙打打下手就可以了。”


    左大夫方才看了一圈,基本知道他身上都有什麽傷,於是開口驅人。


    宋山山知道這是他的習慣,於是也隻是不放心地看了那小叫花一眼,準備帶人出去。


    “啊啊……”


    小叫花子見她要走,當即慌了神一般,掙紮著就要下床跟上。


    左大夫和酒春醁連忙把他摁住。


    宋山山見他這樣子,猶豫著開口:“要不我留下吧?”


    左大夫也有些猶豫,“這……男女有別,隻怕三娘子留下來會有些不便。”


    “我留下來。”


    酒春醁堅定地開口,他一直站在旁邊,原也沒打算走。


    “小兄弟,這位是大夫,不會害你的,你好好讓他給你治傷,我們就在門外等著可好?”


    阿添見不得他這樣子,難得輕聲哄著他。


    “啊啊啊……”


    小叫花子雖然靜了幾分,但眼神中卻還有些害怕,一直盯著宋山山不放。


    宋山山眉頭一皺,語氣帶了一絲冷意,“你聽話,我們在門外不走遠。”


    小叫花子聽了她的話,有些委屈,但是卻神奇的不再鬧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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