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胥心中權衡,自己該什麽時候找存在感合適?


    他今天把杜婉也帶來了,還刻意讓她把因為左邊刑訊逼供而弄傷的手,搞得誇張一點,淒慘一點。


    劉延壽的發話,給了他更大的動力。


    太後在李子晴的陪伴下,坐了主位,李子晴在她邊上站著。


    太後坐定之後,看著台下那一群人,說道,“都免禮,迴座位吧,今日哀家生日,諸位能夠到場,哀家倍感榮幸。”


    太後的話剛剛說完沒有多久,殿門口的宦官又高聲道,“皇帝陛下駕到,皇後駕到!”


    一眾剛剛落座的官員王爺們,又不得不再次起身,相迎皇帝陛下。


    隻見皇帝皇後兩人錦衣華服,乘車而來,龍輦之上,冠冕之下,看不清容貌,但那一身的龍袍,透著高貴神聖。


    “倒是挺會擺排場!”劉延壽起身之時,小聲嘟囔了一句。


    如同剛才那一句,他不敢太大聲,隻是嘟囔發泄不滿。


    劉延壽這個人,在漢武帝巫蠱之禍發生,太子被迫自殺後,是進行過政治投資的。


    他認為漢武帝劉徹沒了太子之後,會在兩個兒子當中考慮立一個新太子。


    這兩個兒子,一個是燕王劉旦,一個是廣陵王劉胥。


    燕王劉旦當時是僅剩的兒子當中年紀最大的,應該有可能立為太子,他準備投資劉旦。


    結果劉旦妄想當太子當皇帝,心思太強烈,引起了漢武帝的不滿,狠狠訓斥一頓。


    劉延壽就算到劉旦已經不被漢武帝考慮了,那麽剩下的廣陵王劉胥就是年紀最大的,必定會成為太子,進而登基為帝。


    劉延壽作為非劉邦後人的王爺,他不可能登皇帝位,但是扶持一個皇帝上去,自己的好處絕對不會少。


    因此他把心思都放在了劉胥的身上,還讓小舅子趙何齊娶了劉胥的女兒,以便將來劉胥登基之後,他能有擁立之功。


    而之所以要做這個政治投資,說起來也跟漢武帝有關係,漢武帝搞削藩,用的是謀士主父偃的陽謀,“推恩令”。


    這個推恩令的內容就是,在一個諸侯王死了之後,權力和土地財產不再是嫡長子一個人原封不動的繼承,而是要平分給所有的兒子,人人有份。


    這是明擺著削弱諸侯王的權力,但諸侯王們哪有敢不執行的?


    不執行,皇帝會遣使問罪,除了長子之外的其他兒子也會起哄鬧事,要求平分家產,鬧的全家不寧。


    執行的話,就又上了推恩令的當,照著推恩令這個方法推下去,不出五十年,一個諸侯國就被推得國將不國,兒孫被推成布衣。


    劉延壽原本做老實王爺,一輩子就這麽瀟灑快活的過沒什麽不可以,可推恩令的出台,自身利益就會受損。


    為了楚王這頂帽子可以多延續幾代,他不得不做政治投機,選一個有實力的王爺當靠山。


    結果是他看走了眼,漢武帝駕崩,沒有立劉胥當皇帝,而是最小的兒子劉弗陵繼承。


    他認了。


    後來劉弗陵死了,總該輪到劉胥登基了吧,結果霍光立了劉賀。


    他不甘心,也隻能認了。


    結果劉賀上台沒幾個月,又是打貪又是出兵匈奴,還給年輕的太後過生日。


    打匈奴不用錢嗎?過生日不用錢嗎?鋪張浪費不用錢嗎?


    從百官身上盤剝來的錢,又把錢用來這麽糟蹋,百官難道心裏沒怨言?


    劉延壽覺得,新皇帝如此做法,遲早天下有變,很有可能皇帝搞不了多久,要麽下台,要麽死去。


    而新皇帝一旦出事,劉胥必然還有機會登基稱帝。


    劉胥這邊的投資,還得繼續,而且還得加點分量。


    跟劉胥確認一下眼神,就知道自己做對了,劉胥要的,也是亂。


    小亂,攪了這場生日宴。


    大亂,攪了這平靜的天下。


    他小聲嘟囔那句話,除了劉胥聽見之外,還有一個人也一字不落的全部聽了進去,聽了之後直皺眉頭。


    這個人就是劉病己,才成為一個諸侯王,他心裏特別的高興,對皇帝也很尊重,自然見不得有人誹謗皇帝。


    迴頭用眼神狠狠的瞪了一眼劉延壽,“你若再說大不敬的言語,我抽你信不信?”


    劉延壽一愣,哪裏想得到還有人對他如此不敬,他看不出劉病己是什麽來路,心中雖然不爽,卻也不好鬧事。


    真把他嘟囔的那句話拿去告訴皇帝,他吃不了兜著走。


    劉賀和霍成君聯袂而來,其實劉賀起得早,之所以晚到,是因為霍成君磨磨蹭蹭的。


    霍成君比上官燕在輩分上要大一輩,讓她給侄女拜壽,總覺得這個膝蓋彎不下去,因此一直拖延。


    但再拖也得到長樂宮。


    所有人分列兩旁,行跪拜禮,劉賀和霍成君從人群中緩緩走過。


    劉胥趴在地上,等劉賀霍成君走過之後,跟趴在身邊的劉延壽進行小聲交流,“那小子什麽來路?”


    “寡人也不知,看他那狗腿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皇帝私生子!”


    劉延壽的話,差點把劉胥給說笑了,說道,“此人如此礙眼,總要找個機會讓他出醜!”


    劉延壽深以為然的點頭,大家都是王爺,誰怕誰呀?


    劉賀跟霍成君也在台上的主位坐了下來。


    劉賀說一句,“眾卿家免禮平身吧!”


    “今日咱們齊聚一堂,是給太後過十六歲的生日,很多人可能會奇怪,太後年紀尚小,為何要如此隆重。”


    劉賀說到這,掃了一眼台下眾人,見他們都在靜聽,便又道,“原因有兩個,第一,我大漢以孝治國,尊敬長輩是傳統美德,太後年紀雖輕,卻位尊輩高,我們作為臣子晚輩,當以孝道禮敬太後。”


    “第二,先帝走得突然,太後憂思成疾,前段時間生一場病,差點隨先帝去了,朕作為皇帝,不能看著太後因為思念先帝而日日以淚洗麵,壞了身體,因此搞個慶壽,喜慶一下,希望太後身體永遠安康!”


    劉賀說了一大堆,坐在下麵的劉胥卻聽到了重要一點內容。


    那就是太後也差一點嗝屁,說明他的那個丹藥是管用的,就是不知道為何,她又沒事了,這中間發生何事,他尚須細查。


    一堆拍馬屁的臣子,在劉賀講完這兩點之後,趕緊拍馬屁,“陛下孝心深重,臣等佩服!”


    “陛下時刻重孝道,尊太後,實乃仁君也,太後有陛下侍奉,必能千秋萬壽!”


    一堆臣子,說什麽的都有。


    劉賀等他們議論了一陣,咳嗽一聲,說道,“今日宴會開始之前,朕還宣布一件事,為給太後添福添壽,朕決定大赦天下,死罪免死,大罪從輕!”


    “陛下聖明!”


    “陛下真仁君也!”


    “陛下聖明!”


    一堆臣子又不停的歌功頌德拍馬屁。


    一旁坐著的霍成君微愣一下,他登基沒有大赦天下,大婚沒有大赦天下,太後過生日,卻來一場大赦,怎麽想的,是不是劍有所指?


    想到當初田明遠在她閨房,再三求請她在皇帝麵前提起大赦天下的事情,她這麽久以來都沒有開過口,一怕皇帝疑心,二也不想管田明遠死活。


    現在皇帝主動大赦天下了,卻是為了太後而大赦。


    太後和皇帝之間,到底有沒有苟且之事,她也不知,覺得有,又沒有證據。


    總覺得這個皇帝,對太後好像太上心了點。


    心中有酸味冒出來。


    一直端坐位置上的太後,心思也很複雜,這場宴會,搞了就搞了,哪料到皇帝陛下說話如此煽情?


    至少,她是感動到了。


    霍光也心思難定,霍顯曾說,太後和皇帝有一腿,他去十裏香抓了一次,沒抓到。


    但是無風不起浪,今天皇帝又搞這麽一出,十有八九是有貓膩,自己該怎麽辦?


    劉胥聽得心中不爽,為一個寡婦搞大赦天下,當皇帝哪能這麽當?不行還是換我上!


    隻聽劉賀又說道,“這次的宴會,朕找了個主持人專門來主持盛宴,現在,有請主持人登場主持。”


    “主持人?”


    “什麽是主持人?”


    “主持人是幹什麽的,從來沒聽說,一個壽宴,還要主持嗎?”


    一堆王爺臣子們,開始互相交頭接耳起來。


    臣子和王爺們分坐兩邊,中間留出來了很大的一塊空地,隨著劉賀話音落下,不多時,一群花枝招展的宮女們緩步登場。


    大殿上也響起了鼓樂之聲。


    “一群宮女跳舞?這有什麽好稀奇的?”


    劉胥本來心中有怨言,因此總能挑刺。


    劉延壽相距不遠,也張口道,“就是,花裏胡哨的,糊弄寡人!”


    他們都是顯貴的王爺,王府中有的是歌女藝妓。


    平時看跳舞都看膩了,哪還想看什麽舞蹈?


    “咦?這是什麽舞蹈,寡人倒是第一次見!”劉胥正在漫不經心,心中不爽的時候,瞟了幾眼宮女們跳的舞蹈,發現與平時王府中的舞女跳的完全不同。


    隻看她們表情熱情,動作整齊劃一,每個人的腳上穿一雙硬木鞋底做的鞋,輕快的不時用腳尖或者腳跟踢著地麵。


    步調一致,很有節奏感。


    宮女們跳的是現代舞,第一支舞蹈是踢踏舞,全是腳上功夫,與大漢的完全不同,劉胥能認識就怪了。


    不光是他,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原來跳舞還可以這樣跳?


    與此同時,有小黃門們抬來了許多壇上好的杜康酒,開始分發。


    每一個王公大臣桌案上,都放了一壺酒,這酒壺是全白的,太陽下折射著亮光,無比的好看。


    一並發下來的酒杯也是見所未見,同樣是白色的酒杯,小巧精致,玉不是玉,陶不是陶,不知道是何物做成的。


    一個個的王公大臣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酒杯酒壺,驚歎不已。


    討論聲四起,有討論宮女們跳的是什麽舞蹈的,有討論這酒杯酒壺是什麽材料做的。


    很快,宮女們踢踏舞跳完,一個華服美人出現在眾人麵前。


    衝著太後和劉賀的方向鞠了躬,然後再迴身過來,對著王公大臣們道,“現在,我宣布,太後的生日宴會,正式開始,先請大家繼續欣賞一段歌舞!”


    聲音優美,朗朗大方,她話音一落,又有六七個宮女走到了空地上,開始做著準備。


    又聽那女子道,“今天太後生日,這支舞蹈,生日快樂歌,獻給太後,祝太後永遠開心快樂。”


    有人在大殿周圍唱歌,歌聲飄了過來,隨著歌聲,幾個宮女在女子的帶領下,開始跳舞。


    又是一段現代舞,眾大臣們和王爺們哪裏見過?


    而且還是剛才說話的女子領舞,她在這七個人當中,特別的顯眼,跳舞也特別的自然。


    劉胥看了看身側的劉延壽,問道,“此女是誰?”


    劉延壽搖頭表示不知。


    他隔壁的劉病己,卻是看得眼睛發直,怔怔的看著那領舞的女子,喃喃道,“我隻以為她長得美,沒想到她如此的多才多藝。”


    領舞的當然是李子晴了,她排練了兩天,總算搞定了幾支歌舞,當然是要拿來亮相,讓兩千多年前的人開開眼。


    接著又跳了兩支舞,賺足了關注之後,李子晴道,“下麵進入下一個環節,為太後獻壽禮,先請皇帝陛下給太後獻禮。”


    劉賀帶著霍成君,依言起身,招唿一個小黃門道,“把朕的禮物拿過來!”


    小黃門很快拿了一個物件過來,劉賀取了拿在手上,到了太後麵前,說道,“太後,朕也沒啥拿得出手的禮物,這個玉鳳凰,還請笑納!”


    上官燕微笑點頭,“你有心了,哀家很喜歡。”


    其實劉賀的禮物確實很一般,他本來想送點不一般的東西,可這麽多眼睛盯著,要是被人看出點什麽來,會起到反作用,被人話柄。


    因此就選了個玉鳳凰作為禮物,這玉也就二十公分左右,不大不小,剛好做個擺件。


    太後伸手去接,劉賀把玉鳳凰給她,太後拿在手上,微微把玩,臉色漸漸微變。


    她依稀看到,這隻玉鳳凰的翅膀上,雕著有圖,第一幅圖,是一個女人躺在床榻上,左手捂著肚子,右手被一個男人按著手腕,似乎是在把脈。


    一下就想到當初,她突然發病,麵前的男人闖入她房中,替她治病的事情。


    再掃一眼其他翅膀,果然都有圖案,有一幅圖,是一條路,兩個年輕男女步行在路上,月亮高懸,把他倆的身影印在身前。


    一下就又想起來了那晚的畫麵,那天,兩人行走在未央宮和長樂宮之間那條道路上,他對她說,他想親政,她答應了,從此之後,再沒去過未央宮聽政。


    那晚的月亮好漂亮,那晚的路也好漫長,未央宮到長樂宮那麽遠的距離,兩人居然步行了一多半。


    “你有心了,哀家很喜歡!”


    太後又說了一句,將那玉鳳凰收了起來。


    皇帝獻禮完畢,接著就是大將軍霍光,霍光獻了一匹玉馬出來。


    丞相蔡義獻的,居然也是玉。


    一開頭就都是玉製品,劉胥看得好笑,這是在比誰的玉好?


    丞相過後,該是王爺獻禮了,劉胥作為孝武皇帝的親兒子,太後的四伯,在王爺中第一個獻禮。


    他把杜婉叫了出來,“你去,把寡人為太後準備的禮物,呈給太後!”


    杜婉微猶豫,應了下來,取了一個托盤,托著劉胥的禮物,一隻純金打造的金蓮花,往太後那邊走去。


    看到杜婉這個人出現在這個場合,劉賀微怔了怔,她怎麽會來這?


    朕怔愣間,杜婉已經到了太後麵前,說道,“太後,這是廣陵王送的金蓮花,祝太後萬壽無疆。”


    太後笑道,“廣陵王有心了,哀家很喜歡!”


    說著伸手去接,冷不防杜婉突然一聲痛苦的呻吟,“哎喲!”一聲,托盤一歪,金蓮花掉落在地上,發出悶響,與此同時托盤也掉落在地上,聲音清脆。


    “杜婉,你幹什麽?怎麽如此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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