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腳下,皇城之中,大白天行兇殺人,那得要多大的膽量?


    大漢的法律嚴苛,當眾殺人那都是要償命的,長安又是都城,官老爺和有錢人特別的多,治安也一直都是全國最好。


    這人竟然敢在長安城如此違法,簡直讓人意想不到。


    二老爺名叫田延壽,是田延年的親弟弟,他仗著哥哥是霍光身邊的紅人,囂張跋扈慣了的,但也沒那個膽子敢當眾殺人。


    他敢做殺人的勾當,那也是要暗中埋伏,不露痕跡的殺,哪像劉賀這樣一上來就是直接一刀要人命的。


    吩咐手底下打手弟兄們動手的時候,他留了心眼,叫過一個手下,對他小聲道,“這事情恐怕要鬧大,快去通知大老爺,就說莊子裏有人鬧事造反,請大老爺火速帶兵來繳!”


    那手下聽令,急急忙忙的擠開人群退了出去。


    剩下的地痞們都圍住劉賀幾人,他們看劉賀手中有匕首,心有忌憚,一時都沒上前,但是劉賀等人想要離開,也不太可能跑得掉。


    劉賀手握匕首,冷靜的看著這群圍著他們的人,提醒著已經被他的殺人舉動嚇呆了的太後站他身後。


    把太後護在身後,此時原本守在外麵的王府家臣們也擠了進來,有兩個擠了進去,守在劉賀身邊,和陳近光一同保護劉賀


    剩下的幾個又圍在了田延壽那群人的外麵。


    狹小的破房子裏麵,擠了近三十人,互相對峙著。


    拿匕首的,田延壽的打手們並不怕,隻不過劉賀剛才解決左老六的手法他們沒看清,左老六又是哼都沒哼就斃命了,死得太快,讓他們對劉賀產生了忌憚。


    誰都不想自己成為第二個左老六,他們看得出來,劉賀這個人全身的衣物都是貴族才能穿的,哪裏是普通人了?


    身份尊貴,又敢殺人,這群欺軟怕硬的打手們,哪敢小看這樣的人,圍著劉賀的同時,這些人心中不禁在想,這一次是不是踢到鐵板了?


    田延壽觀望局勢,他這邊的人數上有優勢,眾人的身板強悍度上有優勢,可氣勢上差了一點,並不占優勢。


    真的動手,誰輸誰贏很難說,倒不如等哥哥來了再搞這小子。


    反正他們也跑不了,田延年冷笑,“小子,不管你是誰家的公子,今天吃官司是吃定了。


    左老六不可能白死,我看你還是趕緊聯係家裏變賣家產給我們賠錢,賠償到位,我或許可以考慮不追究你殺人之罪,如果不然呢!”


    “不然你又要怎麽樣?”


    劉賀好整以暇的又坐迴了原來的位置上,把玩著手中那把匕首。


    他當然能夠看出來這個二老爺去請外援了,此刻援兵未到在跟他拖時間,自己又何嚐不是?


    對方要耗,他求之不得,因此也就跟對方耗著。


    “不然我就要告你一個謀反大罪,輕則殺頭,重則誅連全族,你自己看著辦吧!”


    劉賀如同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哈哈大笑起來,迴頭對太後道,“您聽到沒有,他說他要告我謀反!”


    太後見劉賀笑,也莞爾一笑點頭,表示聽到,她也把田延壽的話當作笑話而已。


    劉賀的笑弄的田延壽惱怒不已,哼了一聲出來。


    “我倒是挺好奇,你如何能讓我攤上一個謀反的大罪。”


    “讓你做個明白鬼,爺爺我叫田延壽,我哥是霍大將軍帳下長史田延年,我想定你一個謀反之罪,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的事!”


    劉賀故作驚訝,又看向太後,“咦,我記得田延年不是被罰去廷尉處領罪了嗎?他怎麽還是長史?莫非廷尉在包庇他?”


    這話聲音不小,既是說與太後,也故意讓田延壽難堪。


    心中卻有苦澀,田延年持劍上殿,他處罰田延年去廷尉處領罪,結果現在田延年還是長史,家人還這麽威風。


    說明他的旨意沒有作用,要麽田延年抗旨,要麽霍光在背後幫忙。


    不論哪一種,他都不願看到。


    太後也茫然不解,說道,“我也不知!”


    兩人的簡單對話,卻讓田延壽吃驚起來,再一次上上下下細細打量劉賀,“你到底什麽人?”


    已經是第三次揣摩對方的來頭,搬出田延年這個朝廷大臣的名號都唬不住對方,對方還在那當作沒事一樣的討論。


    要麽他們是沒見過大世麵,不知世事險惡,要麽真的有所依仗,田家確實沒被他們放在眼中。


    田延壽寧願相信是第一種可能,因為是第二種的話,那他今天就騎虎難下了。


    田延壽決定行一次險。


    “弟兄們,給我上,誰拿下他們兩個,我賞田地二十畝!”


    “二十畝田地很多嗎?二十畝地就想讓他們跟著你一起造反弑君,你本錢也出得太少了吧,這可是滅族之罪。”


    “你什麽意思?”田延壽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


    劉賀不再跟他廢話,因為他已經聽到了屋外隱約有嘈雜的聲音傳來,所料不錯的話,應該是張森帶人趕來了。


    當時田延壽等人進屋後,陳近光在他耳邊耳語,說的就是已經派了兩個人去尋買藥的張森,讓他去造紙廠搬援兵。


    造紙廠忙活的那些人,有的是請的工人,更多的是張百年等一幫侍衛,讓他們來,他們會很快趕到。


    重重一拍桌子,劉賀道,“陳近光聽令,拿下這群反賊,一個都不許走脫!”


    “喏!”


    田延壽嚇了一跳,反賊的帽子他可不敢戴在頭上,那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沾上了就會掉腦袋,高聲叫道,“你說誰是反賊,你血口噴人你!”


    劉賀冷聲,“你既然可以說朕是反賊,那朕反過來說你是反賊又有何不可?”


    田延壽又吃一驚,“你是皇帝?”


    “不錯,朕就是你口中的那個皇帝老兒,你先前怎麽說來著,說皇帝老兒在這裏,砍竹子的錢你也要拿,還要賠償是不是?”


    指了指桌子上左老六沒拿走的太後首飾,“你看,錢財就在這裏,要不,你拿去?”


    劉賀這話剛剛落下,屋外嘈雜的聲音中,有人一聲斷喝,“所有人聽令,圍住這間房子,不許走脫一人,還要保護好皇帝陛下和太後!出了差錯全家人頭落地!”


    是張森的聲音,其實劉賀的王府家臣們,很多人還是有能力的,放在治國理政的朝堂上本來沒錯,錯隻錯在劉賀太心急奪權,錯在霍光不肯放棄權力。


    “陛下可無恙唿,臣等救駕來遲,請陛下發落!”


    是張百年的聲音,張百年作為霍光安插在劉賀身邊的釘子。


    這些天被劉賀安排處理造紙廠的事情,買竹子,修廠房,請工人,從中間撈了些好處,皇帝的賞賜也是接連砸到頭上,他生出自己就該聽皇帝命令的感覺。


    今天皇帝被圍,張森讓他帶人幫忙,張百年二話不說,帶了人抄家夥趕了過來。


    劉賀大聲道,“你們都在外候著,幾個反賊是甕中之鱉,朕自會發落,你們不許放任何人進來。”


    “喏!”張森和張百年同時答應,又接著安排人站崗守衛,一隻蒼蠅也不放進去。


    田延年聽到屋外邊聲音,已經著急起來,再聽劉賀形容他們是反賊,是甕中之鱉,嚇得麵如土色。


    他來這裏的時候有多威風,現在就有多狼狽,心想難怪田延年的名頭嚇不到他們,難怪他清楚田延年該去廷尉領罪的事情,自己早就該看出來了,隻怪自己眼瞎。


    劉賀當時就報了祖上是沛縣的,那不正是當初開國之君高皇帝劉邦的龍興之地嗎?人家都說得那麽明顯了,自己居然沒揣摩出來,真是一頭豬。


    劉賀笑眯眯的指著金手鐲和白玉扳指,這些東西平時對田延壽很有吸引力,可此時都快要嚇尿了,哪還敢想去擁有這兩種東西。


    他同樣是個欺軟怕硬的人,仗著哥哥在朝中當官,自己狗仗人勢借哥哥威名魚肉百姓還可以,欺壓良善的事那都隻能是對方是良善才敢做,對方要是是個硬茬子,他就得軟。


    “陛下,陛下,這一切都是誤會……”


    田延壽趕緊服軟,他可不敢認為麵前的人是假冒的皇帝,然後繼續對他不敬。


    “誤會?太後的臉都被打腫了,能用誤會兩個字揭過去?如果朕和太後隻是普通人,隻怕我們已經被你拿下,做成造反的鐵案了吧?一句誤會說得過去?”


    這時間,田延壽帶來的那些個手下全被陳近光等人控製住,一個個的跪在地上,麵如死灰。


    他們真的是大勢已去,現在到了劉賀算賬的時候。


    “這,這!”


    田延壽也被陳近光按倒在地,跪在了劉賀麵前,聽聞劉賀的話,又是後悔又是心急,語無倫次起來。


    “說罷,你們這次造反,有多少人參與,誰是主謀,誰是脅從,怎麽知道朕的行蹤的,打算怎麽對付朕?”


    田延壽一呆,趕緊磕頭道,“冤枉呀,我沒有造反的意思,也不知道陛下行蹤,就是借我兩膽,我也不敢造反呀!”


    其他人聽皇帝問誰是主謀誰是脅從之時,哪敢擔這個罪名,紛紛都開始磕頭,隻說不敢。


    劉賀臉一板,看著田延壽冷聲道,“你怕是理解錯了朕的意思了,朕沒空管你敢不敢造反,朕隻問你,你們造反這事,誰是主謀,誰是脅從?有多少人參與?”


    他田延壽能夠無中生有出一樁造反的案子來,劉賀又怎麽做不出來?


    “陛下,陛下!”田延壽隻差哭出來,他懂了劉賀意思,可懂了也不敢順著劉賀的話去說呀。


    劉賀這麽明顯的要給他栽一個造反的罪,他如果照著劉賀的話說,腦袋搬家是眨眼之間的事。


    “陛下饒命啊,我再也不敢了!求陛下饒我一次!”田延壽說話都帶著哭音,身體更是篩糠一樣的抖。


    劉賀指了指太後那通紅的臉,“做了的事情,後悔有什麽用?你把太後打成這個樣子,自己想一想還能活命嗎?就算我饒你,恐怕太後,霍大將軍那裏也不會放過你!”


    “那是左老六動的手!”田延壽還要辯解,劉賀不耐這個欺軟怕硬的慫貨磨嘰,此人剛出現時那嘚瑟樣他就不爽。


    給陳近光使了一個眼色,陳近光點點頭,一腳踢在田延壽的屁股上,罵道,“狗東西,陛下問你話,你老實迴答就是了,東拉西扯耽誤時間做什麽?信不信老子剁了你!”


    陳近光張森等人都是劉賀身邊的,隨著劉賀登基,他們這些人風光了一段時間,。


    後來差點因為霍光政變而喪命,田延年當時就是政變的主力,陳近光等人沒死,對田延年自然是恨之入骨,如今逮到機會,怎麽會錯過?


    這一腳下去,田延壽慘唿一聲,恐怕是骨頭都被踢裂了,陳近光哪管他叫喊,拉起來左右開弓,連連打了七八個嘴巴子。


    說道,“陛下問你,你們造反,誰是幕後主謀?參與的人有多少?從什麽地方知道陛下行蹤的!你老實迴答,速速招供,不然有你好看。”


    田延壽被打的鼻青臉腫,鼻血流淌出來,陳近光手一丟,他就軟在了地上,哼哼卿卿道,“迴陛下,沒有主謀,沒有脅從,我們不會造反,也不敢造反,求陛下開恩。”


    田延壽不是不怕死,而是太怕死了,清楚明白皇帝誣陷他造反就是要他死,而且不是死他一個。


    明顯有想要整個田家玩完的意思,他就更不能順著劉賀的話去招供。


    劉賀把玩著匕首,“你讓朕開恩,朕也想開恩呐,可是你不配合,又想朕網開一麵,天底下有這種好事嗎?


    還是那句話,假如朕不是皇帝,落在了你手裏,你會開恩嗎?”


    田延壽一呆,口中喃喃自語,又聽劉賀的聲音傳來。


    “你認不認造反的罪,都死定了,大漢律法上可沒有寫著打了太後,藐視皇帝目無君上還可以無罪的。


    從你今天腳踏進這間屋子,你的命就不是你的了,隻是你認個造反罪供出主謀,死得可以體麵一點,死前也不會受那麽多罪,你仔細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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