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她最後一程也好,以後山高路遠、各自安好、勿複相見。


    ……


    或許人生總要有陰差陽錯,或許人生生來便是受苦。


    救了紅棠的,正是康家長公子康簫。


    他雖鏢隊曆練,一路跟隨,去往京城。


    途中突發山洪,將眾人衝散,死傷無數。


    紅棠知道,這是逃跑的機會。


    隻要麵前的康簫不會成為她的絆腳石。


    紅棠暗自觀察著康簫,見他一幅俠義心腸,不管金銀財寶,隻救人。


    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她感受到了他身上那股俠義之氣。


    他確實像是個好人,而且剛才自己還被他所救。


    但讓一個鏢師放走自己的貨物,這可能嗎?


    紅棠懷疑。


    柳珂勉力扒住浮木,身體在水中輕輕搖擺。她的頭發濕漉漉地貼在額頭上,身上的衣物濕透了。


    紅棠來不及顧忌其他,迅速將身上多餘的衣裙撕成布條,然後擰巴擰巴,扔給柳珂。


    一下,就中。


    她還是有些武功傍身的。


    一點點將她向樹這邊拉。


    康簫見狀,也來幫忙,拽著衣繩一點點向高處拉扯。


    山洪依舊傾泄而下,滿車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這時卻成為了最致命的殺人利器。


    被浸濕的綢緞連帶著沉重的木箱被山洪托起,重重地向人群砸去。


    眼見就要砸到柳珂的身上。


    “啊——”紅棠驚唿一聲,怔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大腦一時間成了空白。


    柳珂在水中難以支撐,眼睜睜地看著木箱砸來。


    康簫沒有絲毫猶豫,立即跳下水去,一手護住柳珂,一手擋住木箱。


    康簫感到心跳加速,他用盡全力抵擋住那個沉重的木箱,臂膀像是被一條鋼鐵纏繞著,青筋暴起,肌肉酸痛無比。


    每一寸肌肉都在顫抖,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康簫深吸一口氣,拚盡全身的力氣,將木箱推開。


    木箱順著水流向下,康簫也半抱著柳珂一點點向高處爬。


    紅棠反應過來,來不及想其他,在高處拉著繩子。


    終於,二人上岸。


    柳珂在水裏時間長了,她的皮膚變得蒼白,似乎失去了往日的光澤。水滴從她額頭滑落,滲透到她濕漉漉的發絲之間。她的眉毛微微蹙起,額頭上布滿了細微的汗珠。


    柳珂的雙唇因缺氧而稍顯青紫,宛如被寒冷所侵襲。她的唿吸變得急促而不穩定,每一口唿吸都顯得吃力而費力。


    康簫見狀,連忙將身上的外套遞給她。


    紅棠注視著康簫的目光,她的神色顯得複雜而難以捉摸。她的眼中透露出一絲憂慮和矛盾。


    康簫比她十七年之間見得任何一個人都要好。


    原先的她會癡癡傻傻地相信世間是有好人的。


    可是周尼姑的貪心、庵中姐妹的背叛、以及之前的種種,都讓她難以相信。


    那種正直善良,是她從未見過的。


    但,真的有那樣的人嗎?


    答案讓紅棠失望。


    鏢隊被衝散,死傷無數,在一處山頭勉強落腳。


    柳珂也快恢複過來了。


    二人一直計劃著逃跑。


    水月庵不僅教些琴棋書畫,更教女孩習武。


    大尼姑在世時,常常說教女孩一定要習武,才可以保護自己。


    無論亂世還是太平世,女子生存都不易,若在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那就是任人宰割了。


    大尼姑的音容猶在耳目,她剃去了長發、麵容平靜如古井,用一己之力支撐著庵中。


    有人說她也是被男人傷了心,才剃度出家的。


    也有人說她一輩子未婚未嫁。


    紅棠想到那張臉,心中五味雜陳。


    大尼姑處事清醒、堪破紅塵,可有一個致命的缺點——太過良善。


    周尼姑早在大尼姑在世時,就幹出不少出格的事情,大尼姑不是不知。


    正因大尼姑的縱容,才有現在的水月庵。


    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銷金窟”。


    如果女子和女子之間都不能相互信任,她們又能信任誰呢?


    萬豔同悲……


    夜間悄悄爬上月梢,萬籟俱寂之間,有兩個人影在叢林中穿梭。


    正是紅棠和柳珂。


    紅棠拉著柳珂的手,在漆黑的樹林間摸索。


    柳珂還是像往常一樣不愛說話,隻是跟在後麵。


    紅棠幾乎沒有見過柳珂又太大的情緒起伏,那怕是在將要死亡的時候。


    “誰?!”紅棠警覺地迴頭,隻看見一個人從陰影裏走出。


    ……


    康簫第一次見到那位姓“柳”的姑娘時,就覺得其豔色逼人,那怕在行路風塵仆仆,也絲毫掩飾不住她的光輝。


    “別看了,這不是你我可以肖想的。”一個鏢師過來拍拍他的肩,“這是要送去京城的,那位你可得罪不起……”


    鏢師說著,指了指天,一臉警惕。


    康簫明白他的意思,這兩位怕是要成為某個皇族的玩物,為他籠絡人心,一生皆被利用,不得善終。


    似乎女子的命運,皆是如此。


    康簫再次抬眼望了那位紅衣姑娘一眼,眼神落寞、哀傷蔓延。


    他拯救不了她的……


    那怕有那些許歡喜,也無法與權貴相抗爭,更何況,那是皇族。


    可,命運就是這樣弄人……


    山洪暴發的那一瞬間,康簫下意識地看向那位姑娘,她馬上就要被衝走了。


    大腦宕機了一瞬,滿門心思霎那就剩一個——救她。


    總不能讓她死在這裏,死在他的,麵前……


    他飛奔著去救起她。


    哪怕滿身狼狽,也難掩她的姿色。


    康簫的唿吸停滯了一瞬,隨即別過眼去。


    她的丹唇輕吐,說出了第一句話,聲音悅耳動聽,“我姓柳……”


    柳?


    康簫總感覺有些異樣。


    這個字不配她。


    她張揚而熱烈,不似柳樹般安靜無言。


    但姓氏往往無法選擇,康簫也未多在意。


    見鏢隊損傷過半,康簫忽然想到了,這或者是個逃跑的機會。


    她們或許可以擺脫這樣的命運。


    懷著這樣的心思,康簫一直默默觀察著柳姑娘。


    終於在山洪過後的第二天夜間,二人動身了。


    康簫不知為何,心中一塊大石落下,隨即又感覺兩個姑娘走夜路總是不安全,起身跟了上去。


    送她最後一程也好,以後山高路遠、各自安好、勿複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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