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他們路經一個小山坡,小山坡下不遠處還有一條小溪,他們決定在此休息一下再繼續走,紅紅去小溪邊打了一點水迴來,洗了一把冷水臉,冰冷的溪水衝走了心湖中的倦意。


    “小遠,我們走了得快二十天了吧?”


    “嗯,已經十八天了!”


    這裏霧氣雖大,但還是能看見懸在高天之上的太陽,隻是多了幾分朦朧少了幾分刺眼,不影響日升月落的判斷。


    “距離我們離開書院已經四個月了吧,時間真是漫長呀。”岩堇大概算了下時日。


    這次他們離開書院的時間隻有六個月,要想在時日之前趕迴書院,那麽他們最多隻能再多走十天,十天後無論是否有結果,他們都得迴頭。


    “岩師姐,放心,我算著時日的,我與你師父說了,一定會按時將你送迴書院的。”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放心吧,小遠,即使晚迴去幾個月也沒什麽影響的。我剛才的意思是離開書院才四個月,但經曆的事情好像比一年都多。”岩堇一聽雲遠開口就知道雲遠誤會了,以為自己在提醒他往迴走的日子,所以連忙解釋道。


    “我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雲遠咧嘴一笑,現在雲遠已經沒有起初才進大霧時那麽焦急不安了。


    “但我對你師父承諾過的,自然是要說到做到的,否則的話你師父更不放心你跟我在一起了。”


    “小遠,這有什麽嘛。反正能聯係上東方,讓東方給院主說多讓我們在外麵幾個月,再給蘇先生說下實在迴不來,稍晚些一定平安送岩師姐迴去,這就不行了。再大不了,院主不同意的話,迴去晚了就晚了唄,按書院院規處罰也沒什麽大不了。蘇先生那兒的話,相信岩師姐一定有辦法的。”


    “就是,小遠,我們已經走了這麽遠了,要是沒尋得一個結果半途而廢的話,多可惜。我們堅持走下去,晚點就晚點,到時提前給我師父報下平安,她不會介意的。況且,我們這次要是不繼續走下去,下次來從頭走起,不是要花更多的時間?”


    半途而廢不隻是可惜,而是雲遠心中會有一個大結,很大的結時刻記掛在心裏,那樣的話小遠還怎麽安心讀書修武,真的會影響雲遠的文武之路能走多遠。


    “謝謝你們!”雲遠知道紅紅岩堇二人都完全是為他在著想。


    “嗨,說謝謝就見外了。”


    “我們也連續趕了好久路了,今天我們就在這兒休息吧,明天再出發。”


    “好嘞!那我先搭帳篷了。”紅紅從尺璧裏取出氈布麻繩開始“安營紮寨”。進了大霧以後,跟著雲遠學了一兩次,紅紅已經能很熟練地搭帳篷了。


    雲遠與紅紅一個帳篷,岩堇挨著一個帳篷。


    “哎,你們發現沒有,我們往北走了這麽久,可沒感覺到比前麵冷多少呀,這是怎麽迴事?不是說越靠近極北之地就越冷嗎?是不是因為沒下雪呀?”


    外麵雖沒有下雨下雪,但長期待在霧氣裏也是濕淋淋的,搭好帳篷以後,三人簡單弄了一些熱食,幾人在帳篷裏聊天,帳篷頂上掛著一顆光珠,氈布隔絕著外麵的霧氣,倒也溫馨。


    “你可別烏鴉嘴,紅紅。要是真下雪了,我們可都得遭罪。”岩堇推了一把紅紅,紅紅順勢倒在了鋪在地上的裘毛毯上笑著說,“哈哈,我才不烏鴉嘴呢。”


    岩堇和雲遠一樣,已經將紅紅看著自己的弟弟一樣對待了。


    可惜事實不會如紅紅所說一樣,果不其然,剛黑天空就飄起了鵝毛大雪,“看吧,你現在就是烏鴉嘴。”


    “這次隻是意外,北地冬天本來就容易下雪,我肯定不是烏鴉嘴的。”


    幾人聽著外麵雪花飄零的聲音,在帳篷裏有說有笑,要不是考慮所處位置,倒也是閑情雅致。


    岩堇迴了自己帳篷,雲遠也開始準備晚上的課業,讀書寫字已經是雲遠的習慣了。隨著雪越下越大,帳篷裏也越來越準,雲遠紅紅都加上了裘皮大衣。當初從書院出去來北地的時候就帶好了,雲遠記憶中的古村每到冬天的時候都會下雪,下很大的雪。


    此時,古村之內,外麵下著大雪,雲遠的家裏還發出油燈的光,有三人還圍坐在桌邊還未休息,桌上擺了一些吃食,還有一壺酒,兩個酒杯,其中的兩個男人不時喝上一杯,那女的就在一邊陪著。


    “陳先生,你說你都在我們村子裏呆好多年了,你準備什麽時候走呀?”


    說話的人正是雲遠的爹雲華,雲華平日裏就不怎麽喝酒,這不,才沒喝兩杯呢,臉已經紅了起來。經過幾年光陰長河的洗禮,雲華臉上的皺紋多了幾條,但好在沒有白頭發冒出來。


    “走?誰說我要走呀?”陳先生臉色倒是一如往常,但臉上,特別是眼角處也多了幾道皺紋。


    雲華看著陳先生,怎麽感覺陳先生比自己這幾年老得還快一點?可能是酒喝暈了看花了產生錯覺了吧,自己一個莊稼漢天天下地,陳先生一個教書先生天天在村裏閑逛,怎麽可能老得比自己快。


    “沒有人說,但你騙不過我,我能看出來,你是有大學問的,很大學問的人,你留在我們這麽一個村子裏,不是浪費嗎?”


    “有嗎?”


    陳先生笑著自飲了一杯酒,他看出來雲華酒量確實不好,“我自己倒不認為是浪費時間,你看現在村裏的娃都在我那兒讀書,我一個人留在這,多了十好幾個讀書娃,怎麽算都不虧嘛。”


    “你要是出去的話,恐怕能有幾十個、幾百個人跟著你讀書,哪兒像在我們這,隻有十幾個人。”


    “哈哈,承你吉言了。我出去的話還真沒那麽多人跟我讀書,也就兩個人吧,比不上這兒的,比不上這兒。”


    “說到讀書,也不知道雲安、雲遠兩兄弟現在怎麽樣了。”雲華的妻子黃氏不由得想起了外出求學的兩兄弟。


    “已經八九年沒見過他兩兄弟了,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麽樣了,長高了沒,長壯了沒,學問又長了多少。”雲華喝了一杯酒,也感歎道。


    “嗬嗬,他們在書院裏過得很好,放心吧,前段時間東方與聯係還說過呢,你們呢就放心吧。”


    “可是我這個當娘的想他們呀,這都多少年沒見過他們了,我怕呀,怕等他們學成歸來的時候,我都已經沒在這個世上了。”說到此處,黃氏不由得擦了擦眼淚。


    “呸呸呸!不要亂說,我相信我們一定能見到他們倆兄弟的,我還等著看他們娶媳婦抱孫子呢。”


    “嗯嗯,是我胡言了。”


    “嗬嗬,放心吧,現在你們雖然見不到他們倆,但隻要你們想,你們的心就在一起,無論相距多遠都能感覺到對方。”陳先生又喝了一杯酒,笑眯眯地對雲遠爹娘說了一句,然後眼神向上麵瞟了一下。


    當陳先生放下酒杯的時候,一陣突來的大風吹開了屋裏的窗戶,雪花伴著寒風刺了進來,吹得嗚嗚作響,但屋裏的油燈隻是晃了幾晃就又靜靜地燃燒著了。


    同時,這小村的一方天地發生了一些變化,一些村裏人都感覺不到的變化,仿佛這地不再是這地,這天也不再是這天!


    這時,雲華與他妻子黃氏似乎心有所感,同時望向窗外,看著天空。他們感覺雲安雲遠兩兄弟就在自己不遠處,仿佛已經學成歸來看望他們來了,兩人都長高了,比他們夫婦兩都高,也長壯了,壯實得屹立在那兒不如同不倒的深鬆一樣。


    黃氏又流起了眼淚,雲華起身關上了窗戶,剛才還嗚嗚作響的大風一下就沒了,雪花也飄落了下來,碰到地麵的時間漸漸消融不見。


    “陳先生說得對,剛才我真的感覺到了小遠他們兩兄弟迴來了,正在朝家裏走來。隻要我們的心記掛在他們身上,他們就永遠在我們身邊。”雲華摟著妻子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肩上,現在雲安雲遠兩兄弟不在,隻有自己多陪著妻子了。


    “嗬嗬,那就好,那就好。”陳先生笑著點了點頭,隻是仿佛感覺陳先生又蒼老了一絲,頭上還出現了一絲白發?


    迷霧中的雲遠正在寫字,突然沒有由來的心中一亂,渾身一震,筆下的字就寫岔了。


    “怎麽了,小遠?你有什麽不舒服嗎?”察覺到雲遠有些不對勁,躺床上的紅紅一個翻身就坐了起來,看著雲遠。


    雲遠放下筆,神情變得十分沒落,眼中閃現出淚花,“紅紅,我想我爹娘了,現在我就感覺我爹娘就坐在我對麵,我伸手一摸就能摸到他們的臉龐。”說著雲遠雙眼放空無神,右手顫顫巍巍地伸前向前,仿佛他的身前坐著什麽人一樣。


    “我感覺到他們都蒼老了不少,臉上的皺紋也多了,爹爹因為沒有再去學塾教書,常年下地,變得黑了,雙手上的老繭也更厚了。娘親整日裏操持家務,腰也沒以前挺拔了,也因為常年見不到我和哥哥兩人,眼淚流多了,眼睛都有些渾濁了。”


    雲遠說著說著流出了眼淚,在旁邊帳篷裏的岩堇聽到雲遠他們這邊傳出聲音,也連忙趕了過來。


    “岩師姐,紅紅,你們說,有沒有可能我再也見不到我爹娘了。”雲遠看著岩堇與紅紅的眼神讓人心痛。


    “不會的。”岩堇紅紅兩人同時說道。


    岩堇走了過去陪坐在雲遠身邊,輕輕握住雲遠的手,十指相扣,“不會的,放心吧,小遠。你爹娘一定沒事的!你也一定能見到他們的,就算這次我們見不到,下次來的時候,我再陪你一起,一定能找到迴家路的。”


    “還有我,到時我也陪你一起迴來!無論那時我在哪兒,在做什麽,我一定會趕迴來陪你一起迴家的。”紅也鄭重向雲遠承諾。


    雲遠掛著兩行淚水,哭中帶笑,一隻手緊緊地握著岩堇的手,同時對紅紅重重地點了點頭。


    現在的岩堇與紅紅,無異於也是雲遠的家人,沒有爹娘陪著,但有他們陪著,雲遠也不再孤單。


    等雲遠重新恢複了平靜,幾人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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