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得了一樣法寶,雲遠很是高興。


    心裏點了點,自己現在有兩樣法寶了,一樣是左老夫子送的避水珠,另一樣是就是這玲瓏鳥了。


    都不是什麽貴重的法寶,可畢竟有了不是嗎。就像小的時候,爹娘隨便買點什麽玩偶給自己,自己都寶貝得不得了。


    其實雲遠還得過一樣法寶,就是方丈所送的平安簽,雖說不知道具體有什麽功用,可那應該是迄今為止雲遠得到過的最貴重的法寶了,隻是送給了小嵐。


    又試了幾下,熟悉了使用法門,東方就把玲瓏鳥給了雲遠,雲遠小心地收了起來,和從懷裏取出的避水珠一起,放在了書笈的最下麵。


    收拾好了,又按前幾日的習慣,練了那一套入門劍法,練了二十幾天,現在已經使得很熟練了。


    練了一遍後又讓東方當“靶子”陪著練了練基本功,又是一次都沒中。


    下午,東方又給雲遠加了一項訓練。


    拿出一小把銅錢,大約十來枚,每一個都讓雲遠用線捆好,線長六尺左右,穿好後東方拿著線頭,隨手一甩,十來根白線刷刷刷地衝天而起,呈整整齊齊地刺入了房頂的梁上。


    這一手功夫可不簡單,將軟綿綿的細線刺入堅硬的木頭裏,靠的可不隻是手勁,更有一番聚氣成物的功夫在裏麵。


    掛著的銅錢懸在梁下前後左右亂晃,停下來的時候正好排成一條直線。雲遠看了看,停在了自己肩膀的高度。


    “來。”東方把雲遠招到了自己身邊,自己拿了一根小一點的長竹竿,或者應該叫竹簽,站在了一排銅錢麵前。


    麵前的銅錢隨著船身輕微地左右晃動。


    看準了時機,東方手中竹簽如閃電般瞬間刺出,手鬆開,竹簽穩穩地停在了一串銅錢之中,正好從每一枚銅錢中間的方孔穿過。


    要是有人在掛的銅錢另一頭看著,會發現,東方出手的時候映入眼簾的不是一根竹簽,沒有竹身,隻有一個竹點在眼前不斷放大。


    這一手把雲遠看得目瞪口呆,難怪東方一直說自己出劍慢、手不穩、劍心不準。


    “練吧。”隨後東方又補充了句,“隻準用手勁,不許使劍氣訣。”


    原本雲遠還想著用那套入門劍法中刺的劍氣訣呢,畢竟用劍氣訣出劍比自己以前胡亂出劍確實快多了。


    這一手練的不止是手勁,更是眼力。


    從銅錢中抽出竹簽,雲遠屏氣凝神,收手屈肘抬至肩高,死死地盯著擺動幅度逐漸減少的銅錢,一劍刺出。


    那串銅錢在空中亂舞,時不時地撞在一起,稀稀零零落地響起了叮叮咚咚的聲音。


    一個銅錢都沒穿過。


    預料之中,也在情理之中。


    “繼續吧。”


    東方看著雲遠刺了第一劍,就到一邊去了,看自己的書,喝自己的茶,發自己的呆。


    於是,房屋裏時不時就響起了銅錢相擊的聲音。


    在一般人聽來是銅錢相擊的悅耳,在雲遠聽來可不那麽悅耳。


    下午休息的時候,東方問了問雲遠刺穿了幾個。


    大多時間能刺穿一個,少數時間運氣好能刺穿兩個,至於三個,還沒有。


    “不要總想著一口氣刺穿所有銅錢,先一個、再兩個、再三個,一個一個來。”


    日子一天一天地就這麽過去了,在船上的日子除了練劍識文,雲遠還看了各色風景。


    平靜的河水在廣闊的河床裏靜靜流淌。


    湍急的流水在懸崖陡壁之間奔騰。


    富貴人家在酒池肉林中的醉生夢死。


    船遊淺灘時那拉著長長纖繩的黝黑纖夫。


    雲遠又想起了在止學學院的時候,和石大他們一起進城玩耍,有馬車接的在大門前等,沒有馬車接的在遠離大門的地方等。


    那時的雲遠才開始考慮人與人是不同的,不光是身份不同、外貌不同、男女不同、體型不同,原來人是分高低的,不是身形的高低,而是身份的高低,人是分三六九等的!


    然後又想通了讀書可以改變這件事,如果每個人都讀書,家家成為書香世家,那每個人都可以去門前接自家孩子了,不用遠離大門。


    再後來又想通了,人分三六九,分的不是好壞、不是大小!


    人是分高低的,高的不一定是好人,而低的也不一定是壞人!


    人生來是不分高低的,隻是財富的多少影響了高低!權力的大小決定了高低!


    所以呀財富的多少影響了高低!權力的大小決定了高低!


    這是不對的!


    家產的多少、權力的大小不應該成為身份高低的衡量標準。


    可天下就是這樣的!


    雲遠也不知道應該以什麽來衡量。


    就像那唱著號子、肩拉纖繩的辛苦纖夫,要是所有人都是書香世家了,所有人都過著富足的日子,所有人都坐在這船上,那麽又誰來拉這擱淺的大船呢?


    現在想來,總感覺,這天下缺一把尺子。


    金錢和權力是否應該成為尺子,雲遠還想不通。


    ......


    在船上的時候,有次在船外與一位富商相遇,相談幾句,雲遠印象深刻的是那富商發了一陣感慨。


    這富商以前也是窮苦人家,一步一步走到了現在,家財萬貫。可他時常對當下的富貴生活不滿,整日裏身穿綾羅綢緞,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偌大的府院裏三妻四妾、子孫滿堂。


    在平常人家看來,這已經是做夢都難夢到的生活了。


    可在他看來,現在最想吃的是以前窮苦時吃的粗麵饅頭,最想穿的是以前洗得脫色的粗布衣服,最想住的是那一床一桌四牆一頂的土木房子。


    “等我老了,兒女長大了,能把家交給他們打理的時候,一定要帶著妻子迴鄉下,過那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粗茶淡飯的平淡日子!”


    一屋二人三餐四季。


    那一聲感歎飽含著求而不得的奢望。


    甚至讓雲遠內心產生了一種想法,“原來有錢人最終想過的也不過是普通人的日子,一日三餐,夜宿一床。那世人努力讀書、修武、做官、掙錢又有什麽意義呢?”


    等富商走了後,雲向給東方說了說自己的想法。


    東方難得地擺正了臉色與雲遠談了一番。


    “你認為他真的想過那種日子嗎?”


    “看他剛才所說所感,應該是真的想過平淡日子。”


    “不錯,現在的他是真的想過那種日子了,可他能呆多久?”


    這雲遠就不知道了,也就沒迴答。


    “或者說你,現在你想家嗎?”東方好久沒正式地問雲遠這個問題了。


    “嗯。”雲遠點了點頭。


    “那你現在想迴家嗎?”


    “可以的話我當然想迴家。”


    “那你願意從此以後就呆在家裏嗎?再也不出來,不去書院、不練劍,整日臉朝黃土背朝天,在土地裏刨生活。”


    雲遠也不知道自己是否願意一輩子就待在村裏。


    “在村裏找個差不多的先生,讀幾年差不多的書,去城裏找份差不多的差事,掙著差不多的錢,找個差不多的老婆,買棟差不多的房子,生個差不多的娃,再讓娃讀個差不多的學墪,老了後過著差不多的生活,再找塊差不多的墳地、買副差不多的棺材,立塊差不多的碑,過完這差不多的這一輩子。”


    “你願意嗎?”


    “你願意嗎?”這幾個字來迴地在雲遠的腦海裏迴蕩。


    在沒出村前,沒看到外麵的精彩,雲遠可能就真的像東方說的這樣了,長大了在土裏謀生活或者和魏大壯一樣,進城裏謀份差事,平平淡淡地過完這一輩子。


    並不是說平凡的生活不好,而是見識了天下其餘人的生活,有更精彩的活法,自己也有機會活得更精彩、更充實,都還沒有體驗一番,就放棄了,就去過普通的日子。


    心裏就總有一絲不甘。


    為什麽不能去拚搏,去嚐試一番!


    “想來那富商也過不慣多久口中所說的那種平淡日子。”


    雲遠聽完東方的話,發現自己是不願意過那種差不多的生活的。


    “那你知道他為什麽會這麽說嗎?”


    “日子過久了,太平淡了,太累了。他的平淡日子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生活,而普通人過膩了的日子卻是他久久沒體驗的生活。”


    “不錯,人一輩子隻能活一次,活著的時候大多人隻能體驗一種生活,過久了,總會乏的。要是能有機會體驗不同的人生,很多人是願意的。”


    “可不是每個人都能這樣,他們可以享受勤儉節約帶來的喜悅,但是普通人卻找不到那種揮金如土的感覺,所以何必在意別人的活法,認準自己的目標,走好自己的路,不好嗎?”


    雲遠點了點頭。


    “等有一天,你看盡了那天上風光,可能會想著迴到出發的地方。”東方又補充了一句。


    就像那富商一樣。


    也隻到了那一天,才有資格迴到原點。


    人,不怕走錯了路,走錯了路還能走迴來。


    怕的是沒了目標,不知道往哪兒走。


    更甚至於是想重迴到起點,不再前行。


    要是雲遠的路走成這樣了,先生會對自己很失望吧。


    東方可不想讓先生對自己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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