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紅樓鎮離開後,每日裏東方路程催得格外的緊,有時天都黑了還在趕路。大多數時候早上出發的時候太陽都還沒有出來。


    這段時間天剛黑的時候不容易看見月亮,連星星都很少,早上起得早倒能看到一點,不過也是一天比一天彎,估計過一兩天會彎得都看不見了。


    好在東方紮火把的技術還不錯,火把頭上澆上一點桐油,能燃好久,一般的風也吹不熄,雪也淋不滅。


    雲遠走得格外地辛苦,這不,趕了幾天路,天天腰酸背痛,晚上還不能安心休息,手都累得抬不起來了,識文練字的活東方還是監督著做。


    不過也有好事,雲遠入門了,唿吸與步伐勉強能保持協調了,路是越走越多,但人是越走越輕鬆,全身的酸痛是一天比一天好。


    就是手冷得受不了,不寫字手還能籠袖口裏或者衣兜裏暖和暖和,現在上午練習唿吸與走路的步伐,下午用小竹杆練字,手是真受不了,都僵了。


    白天東方沒像晚上識文練字那麽嚴格,凍僵了可以暖暖手,休息一會繼續練。


    雲遠還問過東方為什麽這麽趕呀,去學院還得走一兩年呢,也不急在這一兩天。


    東方翻了一個白眼給雲遠,拉著雲遠出了房間,到了當天住宿小店大門,指著門口的對聯說了句“你是不是傻!”


    大紅紙上配著濃黑墨!


    瑞風播福澤,事業昌盛千家樂!


    紅日賜禎祥,人財兩旺滿堂春!


    紅底對聯,要嘛嫁娶,要嘛過年。小店很明顯不像有人家辦嫁娶的!


    原來是快過年了!


    在村裏的時候小孩從來不會忘了過年這件大事,雲遠更不會忘,每年長一歲後十來天就是過年。


    也許是因為今年滿歲的時候沒在家過,所以忘了吧!也有可能是太累,隻顧著趕路忘了路途上的喜慶氣氛。


    那我們也可以走慢點呀,過年的時候隻要不在荒郊野外就好,為什麽走這麽急?


    當雲遠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東方倒沒扔給他一個白眼,而是解釋道,“前麵有個大點的鎮,大點的鎮嘛,過年當然更喜慶一些。在小村子裏借宿過年還是去大鎮裏客棧裏看遊街、煙花過年,你選哪一個?”


    雲遠啥也沒說,轉身就迴房間繼續識文練字,嘀咕著早寫完早睡覺,早起床來早趕路。


    果然,後麵的幾天雲遠積極多了!


    一大一小早趕晚趕總算在除夕那天上午趕到了鎮子。


    兩人入店的時候店裏特別冷清,畢竟過年還在外飄蕩的人不多,誰不想在家裏過年呀。


    快過年了,好多店都不開門了,當天下午兩人到鎮裏轉了好久才買到新衣新鞋,和給雲遠的一些小孩玩物。迴店裏的時候天都快黑了,兩人要了一點吃的,才發現兩人並不是唯一一桌在外過年的人。


    靠裏的桌子邊圍著四人,一看就不是讀書人,桌子邊放著各種武器,有刀有劍,還有一柄大鐵錘,另一個人身邊倒是沒放什麽。


    雲遠第一次見到武人,難免好奇,多盯了一會,那身穿不知道什麽動物皮毛的壯漢雙鼻朝天,噴出兩股白氣,瞪了兩人哼了一聲,嚇得雲遠連忙轉身,低頭用眼角瞟了一眼東方。


    東方倒沒看出什麽緊張,隻是側過身對著那桌人,雙手抱了一拳,帶著歉意微笑著點了下頭。


    雲遠沒敢迴頭去看,但感覺身後的壓力一下就沒了,應該是沒事了吧。


    這頓飯雲遠吃得小心翼翼,生怕發出一點聲音把那桌人給惹惱了。直到那桌人吃完上樓迴房間了,雲遠才鬆了口氣。


    “知道錯了吧?”東方邊吃邊問。


    雲遠先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聖人雲‘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這些道理對現在的你來說還太難了,記住就是,先管好自己,做好自己的事,再管好別人,讓別人做好事。”


    年夜飯就這麽完了,在村裏的時候年夜飯完了就可以和同伴們一起去玩了,找個空曠的地方玩點二踢腳這些小孩玩的東西,等村上的有錢人家放煙花的時候,再叫上爹娘一起沾沾光,看一看一年難得看兩次的美景,過年、元宵、做壽......


    再喜慶的日子雲遠晚上還是沒逃過一難,才進房間就主動拿出筆墨紙硯,開始晚上的功課。


    有時候走累了雲遠還給東方說說,少寫一兩晚也沒什麽吧,要不就免了那一兩晚?現在雲遠再也沒有這種想法了,晚飯後第一件事就是識文練字。可想而知談談的結果。


    雖說外麵小孩遊玩的聲音、二踢腳的聲音,和時不時響起的煙花炮竹聲音不斷地傳入房間,雲遠還是平心靜氣地練完了字。


    這雲遠可是吃過苦的,太累了不能不學習,但可以稍稍偷點懶吧,看書看快點,練寫寫快點,至少看沒看進去,字寫得好不好,再說唄!


    然後雲遠就讀了第二次書,練了第二遍字,休息得更晚。


    完成今日的學業後,把寫的字給東方審視完畢,收好筆墨紙硯後,東方帶著雲遠出門過節去了。


    掌櫃的給把店裏的小二發完過節錢就讓他們先迴家了,自己一個人守著空空的小店還沒關門,因為還得守夜呀,雖說現在不用審到天亮,但也還是得守到子時吧,把炮竹點了再睡唄。平時的話,早就關門歇息去了。


    其實除夕的晚上並不算很熱鬧,元宵節的時候才熱鬧呢。除夕小孩玩得高興,有壓歲錢拿、有新衣服、新鞋子、還可以玩給小孩子做的煙花炮竹,多好!


    有錢的人家請來戲台班子,再請上親朋好友在大院裏一起看看戲,聊聊天,不管是誰見麵互道一聲“新年好!”


    小孩們忙著給各位長輩拜年祝詞,好討得一年一次的壓歲錢!


    大人們談著今年又多了多少收成,明年怎麽掙更多收成,今年看了哪些山水,明年又去看哪些山水。再遠一點談談詩詞歌賦、天下政事,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


    沒錢的人家圍著爐火守守夜,一家人順便也聊點天,聊的內容有粗俗的、有高雅的,但大多還是說著柴米油鹽的事,想著來年的日子怎麽過,到哪兒借開春後的春耕錢。


    窮人家的話,隻有蹲家門口,看著外麵的喜慶,與自己沒什麽關係呀。


    這些都是東方帶雲遠在鎮上看的、聽的,然後教了一句“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雲遠大概能聽懂什麽意思,但還不知道為什麽。東方也沒讓雲遠想太多,還是玩去吧,畢竟還是小孩。擔心雲遠一個人不安全,東方遠遠地跟著,既不影響雲遠找小鎮的孩童玩耍,也不讓雲遠離開自己的視野。


    鎮裏的人漸漸地迴家團圓守歲了,東方也帶雲遠迴店裏了,掌櫃的已經在大堂是點了一爐炭火,靜靜地等著子時的到來,東方帶著雲遠陪掌櫃一起圍著爐火,一起守歲。


    難得有客人願意陪著守歲,掌櫃的親自做了兩小菜、拿出一小壺酒,和客人一起閑聊。


    看兩人喝得很是高興,雲遠很是好奇,“酒好喝嗎?”。


    當他問出的時候,掌櫃的哈哈大笑,向東方問道要不要讓他試試?東方微笑著搖了搖頭,說還小,以後吧。


    外麵的炮竹開始響了起來,一家響、兩家響、三家響......,周圍都響了起來,最後小鎮全響了起來,東方和雲遠也連幫著老板一起點燃了炮竹,雖說不是小鎮第一家放響的,但也算是響得早的,喜慶!


    村裏就有習俗,都想爭著在除夕的子時,第一個放響炮竹。


    就是不知除夕的炮竹聲聲響是否衝淡了離家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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