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那句話,雲遠一下就平靜了下來,猶如還在家裏一樣,桌上點著油燈,自己和兄長裹在被窩裏準備睡覺,爹爹在桌邊就著燈光看書,娘親低頭正在給家裏人做著新衣。


    內心一片安祥!


    次日雲遠是被餓醒的,前一天晚上不知道怎麽地就睡著了,雖說沒吃晚飯,但睡得特別沉穩,醒來除了餓以外,一點精神疲憊的感覺也沒有。


    雲遠也沒想那麽多,也許是昨天走了一天路,爬了一天山,太累了吧。在村裏的時候,有時去河邊摸魚摸太晚、太累,迴家了不也是晚飯也沒吃倒頭就睡嗎,睡得可香了。


    外麵下著不大的雪,雲遠伸了個懶腰,起身後發現身前的火堆還沒完全熄滅,難怪一晚都沒感覺太冷!


    在外麵捧了把雪在臉上搓了搓,算洗了把臉,坐迴火堆旁的時候東方已經在烤饅頭了,這饅頭還是前一天離家的時候娘親給的呢,聞著烤饅頭的香味,雲遠肚子咕咕地叫了起來,更餓了!


    兩人一邊吃饅頭一邊聊著。


    “小遠子呀,今天中午前我們要是再找不到人家落腳,就得餓肚子了!”


    “那你為什麽不急?”


    “我為什麽要急,‘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沒聽說過嗎?我飽讀詩書自有千鍾粟,不會餓著的。”


    “那把饅頭還我!”


    “這饅頭真香。”


    ......


    兩人草草地吃完早飯,繼續趕路!


    “東方,問你個問題,昨天你說的‘子不語怪力亂神’是什麽意思呀?”


    “等你先迴答我一個問題我再給你說。你早上起來的時候去外麵地上找什麽呢?”


    “沒找什麽呀,我隻是洗了把臉而已?”


    “洗臉?怎麽洗的?沒見你洗呀!”


    雲遠邊走邊彎腰從地上又捧了一捧雪起來,一邊給東方示範,一邊說,“冬天下大雪的時候我們村下很多人都是這樣洗呀,或者出村辦事的時候在路上也這麽洗”。


    東方感覺挺有趣的,也學著捧了把雪試了試


    .....,


    然後,東方發誓,再也不用雪洗臉了!


    有些東西原來也是書上學不會的!


    “現在可以給我說‘子不語怪力亂神’是什麽意思了吧!”


    東方紅著鼻子說道,“‘子不語怪力亂神’,是文聖說的一句話,一般人都理解為文聖從來不談論怪異、勇力、叛亂和鬼神。”


    停了一下,東方才繼續說道,“其實這種說法是錯的,文聖文治通天,教化人鬼妖怪,怎麽可能不談論鬼神。”


    “其實這句話的意思是,對於鬼神我們要敬而遠之。君子當以正道在心,如果自己不以正念做主而去崇拜鬼神,那就要為鬼神所製。我們讀書人相信有鬼神,但不主張去追求,崇拜,正念若衰,邪念則主。”


    “通俗地說,就是對於鬼神之事,我們要敬之禮之,不可怯之退之。”


    臨近正午,總算看到一條大路,二人由小路轉向大路,稀稀拉拉地看到不少行人。向路人問了路,大致知曉了身在何處,又該去向何方。


    離這不遠有個小鎮,叫紅樓鎮,順著大路走上小半個時辰就到了。兩人走到小鎮的時候正好是中午,找了一家小店,決定先在鎮裏休整一天,明天再走。


    中午在店裏好好地吃了一頓,要了一個房間,兩人把行李一丟就出門了。


    先去了鎮中心的紅樓,這個小鎮叫紅樓,原因就是小鎮中間有棟木樓,五層高,通體紅色,樓名“紅樓”,是小鎮最大的特色,所以就叫紅樓鎮了。


    小樓有些破舊了,一看就建了好多年,不過顏色依然鮮豔。擔心樓塌傷人,已經很少有人來這觀景了,上樓的樓梯也封了。兩人也就來看了個新鮮。


    看完後兩人開始采購日後趕路所需之物,本來想給雲遠買個木製書箱的,但考慮到雲遠還小背不了,就先買了個竹骨布製的書笈,鎮裏沒專門給小孩的書笈,所以背在身上還是有點顯大,但也比出門時帶的包裹好。


    又買了幾天的幹糧、雨傘、火石等日常用品,兩人來到了鎮裏的學塾。


    “東方,我們來學塾幹嘛?你要在這讀書?”


    又是一個白眼,雲遠都不知道吃了多少個白眼了。


    “我們來找輿圖,不然你知道後麵怎麽走嗎?”


    “輿圖都不是在官家嗎?學塾也有?”


    “夏國以儒學治國,學塾的地位很高,在有些地方可以和官府媲美,當然你們這邊不可能。所以在夏國,除了官家外,隻能在學塾找到輿圖了。你們村上村塾肯定沒有,大一點的鎮上可能會有。”


    “但你們這兒太過偏僻,沒有官府,也隻能去學塾碰碰運氣了。”


    雲遠頭搖得和波浪一樣。


    “那我們在村塾裏就能拿到輿圖了?”


    心裏想著卻沒有說出來,免得又是一頓白眼。


    鎮上的學塾和村上的還真不一樣,下午了還是有學童在。


    東方進了學塾沒有打斷夫子的講學,在門外靜靜地等著。這個老夫子和村裏以前那個老夫子一樣,頭發胡子都花白了,走路也不太靈活了,但眼睛有神,講學有理。


    等著夫子講完了,東方才冒昧打擾。老夫子將兩人請到村塾後的書房,東方才說明來意,想借輿圖一看。


    老夫子起初是不願意的,隻是看著兩個同是儒家門生,才願意一見。輿圖可不是普通的路圖,一般的路圖在外麵就有賣的,花上幾錢碎銀子就能拿到。


    在東方把腰上所戴玉佩給老夫子看後,老夫子才願意將輿圖拿出。而且雲遠觀察到老夫子接過玉佩後很是激動,細細地看了好久,才雙手送還東方。


    東方沒讓雲遠在外等著,就是故意讓雲遠知道。


    外麵的世界與村裏是不同的,總要讓他一點一點地知曉。


    東方不是普通的讀書人,陳先生更不是普通的教書夫子。


    東方隻取了周邊幾個小鎮及到縣城路途的輿圖,未向學塾索取一郡大勢圖或一圖國勢圖,一來鎮上的學塾不太可能有大勢圖或國勢圖;二來大勢圖及國勢圖東方在書院求學之時已然記在心中。


    觀完輿圖,東方未立即辭行,而是向夫子借了幾本適合雲遠這個年齡的儒學經典。


    東方向老夫子辭別,夫子堅持一路送行,一直送到學塾門口。


    東方轉身問了老夫子一個問題:“夫子是學塾唯一的先生嗎?”


    老夫子猶豫了一下,默默是點了點頭。


    “那夫子會是學塾最後的先生嗎?”東方又問道。


    猶豫了更久,老夫子無奈地繼續點了點頭。


    東方正了正衣,雙手作揖過頭,向老夫子行了一個文生大禮。


    “先生偉也,學生敬而愧之!”


    老夫子連忙迴了一禮,眼裏的落寞轉為激動。


    正準備轉身離去,東方突然又說道:“如果先生是最後的夫子,那我借的這幾本書......”


    未等東方說完,老夫子笑嗬嗬地打斷到,“以幾份輿圖、幾本蒙學之書,換來東方先生的一個大禮,我已經是賺大了,就當是我送你了吧!”


    “還有,有空的話,東方先生可以帶著這位小童好好看一看那棟‘紅樓’。”


    “哦,那棟紅樓有什麽特別的嗎?我來學塾前已經看過了。”


    “我也不知,這棟樓在鎮子裏已經有些曆史了,什麽時候建的大家都不知道。隻是幾年前有位先生從鎮上路過的時候,也是來我這借閱輿圖,說是想找一個叫‘古村’的地方,很是儒雅,一看就不是普通的讀書人。他在紅樓前站了很久,無意中我聽到他說了句‘可惜了’。後來我也去看過幾次,沒發現有什麽可惜的,但我相信他應該是看出了什麽。”


    東方愣了一下,打聽了下那位先生的模樣,這才拱了拱手,帶著雲遠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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