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無人不知,所以劉大夫知道她的名字實屬正常。


    趙枝枝顧不上劉大夫對她突然親近的稱唿,轉頭就去了屋內,一眼就瞧見了放在桌上的藥箱,提上就走。


    劉大夫接過藥箱,就急匆匆地往外走。


    小男孩緊隨其後,兩人一前一後跑了起來。


    趙枝枝皺著眉頭瞧了兩眼,腦中快速迴想,還有誰家有騾子。


    前些天,村中以騾子運貨為生的人不知為何把跟了他十幾年的騾子給宰殺了。


    那騾子正值壯年,按理說還能再幹個十幾年的活。


    這件事趙枝枝還是從那些喜歡東扯西拽的婆子們口中聽說的。


    村頭老李家倒是有一個騾子,但據說騾子已經有二十年的歲頭了,老李頭之所以沒殺,是因為同那頭騾子感情深厚,實在不舍得。


    騾子再老,四條腿也要比人的兩條腿跑得快,尤其是一個年邁的老人和年幼的孩童。


    想到這,趙枝枝趕忙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老李頭是個重感情的人,趙枝枝剛把用騾子的用意說出來,他就親自為騾子裝上板車,大手一揮,似時光倒轉,重新擁有了年輕時的熱血,“走,趙家丫頭。”


    趙枝枝跟著大叫了聲:“好咧。”


    手腳並用爬上板車,老李頭坐在板車頭,拍了拍騾子的後背,趴在它耳邊溫柔道:


    “老夥計,本來答應你讓你安享晚年,現在又給你套上了韁繩,實在對不住啊,但情況緊急,咱們這次不為送貨,是為救兩條活生生的人命,老夥計,靠你了!”


    騾子好像真的聽懂了般,張開大嘴發出“噅噅”的叫聲。


    老李頭揚起毛刺叢生的皮鞭,用力抽在地上,騾子撒開蹄子就跑了起來。


    耳邊傳來“唿唿”地風聲。


    老李頭眼含熱淚地同趙枝枝說:“它送了一輩子貨物,這還是第一次跑那麽快。”


    趙枝枝抿唇不言,心中有些難受。


    他們很快就追上了劉大夫和小男孩,兩人已經跑得滿頭大汗,氣喘籲籲。


    “劉大夫,三孩,快上來。”老李頭拉著韁繩發出長長的“馭”聲。


    趙枝枝跳下車,攙扶住有些發愣的劉大夫,催促道:“您快些上車吧,等您跑到地方,估計都沒勁看診了。”


    小男孩倒是機靈,已經爬上了車。


    幾人緊趕慢趕到了小男孩的家門口,卻見到一幅讓人心驚肉跳的場麵。


    婦人被幾個婆子圍著,不斷推搡著往前走,她下半身的裙子已經被鮮血染透,流得滿地都是。


    小男孩發出歇斯底裏的尖叫聲:“娘,你們放開我娘!”


    劉大夫則是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大罵:“胡鬧,簡直是胡鬧,婦人本就難產,還讓她在地麵上走動,怕不是嫌閻王來得太慢。”


    小男孩撲到一位穿著黑舊補丁衣裳的老婆子身上,小小的拳頭對著她不停地捶打,“你走開,放開我娘,不許你們傷害她。”


    老婆子長得一副尖酸刻薄的麵相,被限製住動作,想也不想就一腳狠狠踢在男孩身上,破口大罵道:“你個小畜生,敢對長輩動手,大逆不道,等我料理完你娘的事就打死你。”


    小男孩本就瘦骨嶙峋,又跑了那麽遠的路去尋大夫,方才爆發出來的力氣已經是強弩之末,現下被踢了一腳就趴在地上起不來了。


    他腦門上的傷口崩開,鮮血再次湧出,混亂視線,猩紅的雙眼死死盯著老婆子,活像地獄裏爬上來的惡鬼,“殷老賊,你最好打死我,但凡我還活著,遲早要將你挫骨揚灰。”


    小小年紀戾氣這麽大,趙枝枝忍不住皺緊了眉頭,不敢想象她都遭遇了什麽樣的淒慘經曆。


    劉大夫趁亂走到婦人麵前,見她緊閉雙眼,渾身冷汗直冒,時不時打個哆嗦就知大事不妙,當即扯著嗓子喊道:“快把婦人抬到床上,再晚就是大羅神仙也束手無策了。”


    現場除了殷氏婆子,還有其他婆子,男人倒是一個都沒有,想來應是都出去幹活了。


    然而,縱使劉大夫喊破了嗓子,她們也依舊無動於衷。


    殷氏吊著她那醜陋的三角眼,陰陽怪氣道:


    “你一個大男人,竟然想看女娘的裸體,這麽大年紀了也不害臊。”


    “你,你在說什麽狗屁話。”


    劉大夫氣得兩眼發昏,險些站不住腳,幸好趙枝枝在此時扶住了他。


    她悄悄拍了下劉大夫的後背,示意他莫急。


    殷氏不屑的冷笑了聲:


    “我們都是清白人家,可不敢讓你亂來,要是我兒媳今日讓你看了裸體,日後我們也別出去見人了,都能被村裏的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淹死。再說了,我老婆子也是生過孩子的人,要什麽大夫,婦人難產是常有的事,起來走走,很快就能生下來了。”


    劉大夫指著靠在其他婆子身上的婦人怒聲吼道:


    “你瞧瞧她,現在所有的力氣都用在站立上,怎麽順利生下孩子,若是再耽擱一會,不僅孩子會胎死腹中,大人也會力竭而亡。”


    殷氏婆子跳起來同他罵:


    “我老婆子也是被嚇大了,你少在這胡言亂語,快滾,這是我的家事,同你無關。”


    跟這種人根本就沒什麽道理可講。


    趙枝枝鬆開劉大夫,讓他站好,接著麵帶微笑走向殷氏婆子。


    因她瘦下來的緣故,殷氏婆子壓根沒認出來她是哪位,還以為她是劉大夫從外麵帶迴來的女人。


    見她走過來,老婆子眼中滿是輕蔑,“你想幹什麽,替你家老頭子出氣?”


    劉大夫聽到這話更是氣得火冒三丈,“你個瘋婆娘,滿嘴汙穢,就該找人把你的嘴縫上。”


    瞧著殷氏婆子對她不屑一顧的模樣,趙枝枝笑意加深,幾個快步走到她身後,銀光一閃,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匕首壓在了惡毒婆子黑乎乎的脖子上。


    “老太太,你還敢多說一個字嗎?”趙枝枝的聲音無比冰冷,她從方才就一直壓抑著怒火,忍到此刻已是不易。


    殷氏婆子感受到脖子上的涼意,低頭一瞧,頓時嚇得臉色慘白一片,“你個賤人,你要幹什麽?”


    趙枝枝不耐煩地掏了掏耳朵,將匕首用力壓了一下,“我沒聽清楚你說的啥,不如你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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