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院試定在八月初六,朝廷會從翰林院中派出官員作為學政巡考,廣寧府下所有縣城的學子都要去往府城考試。


    主考官為本府的知府大人,學政為輔考官,等之後的鄉試就得朝廷派專門的主考官了。


    這兩個月趙之暉也沒有空閑,連鋪子都不常去了,專心在家備考,時不時被夫子拉著參加縣城裏學子們自發組織的文會。


    漸漸在縣城學子圈裏有了一些名氣,都知道他策論寫的好,此前的兩首詩文也開始廣為流傳。


    雖然他曾破例進入縣學,但畢竟當時沒做出什麽詩文功績,縣學很多秀才沒有刻意了解過他,現下是好些秀才也知道了他的名號。


    甚至因那句“潔白依全德,澄清有片心”寫得太好,前段時間王輝那件事被舊事重提了,知道的不知道的都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據說那王輝最終隻還上七十兩,送官後被革除功名,看在讀書人的份上判了八十大板,被打了個半死。


    原本就重傷在家,聽到這消息後當場又嘔出一大口血!自此更加消沉!


    在此期間,任府的事情也完美解決了,得了趙之暉的提醒,藍少洋迴家便找了任老爺,後又聯合藍老爺一起查找,終於在任小姐院中查出一個丫鬟與這件事有關。


    當時就是這個小丫鬟把任小姐帶去那間廂房的。


    李家小姐則在外配合,聯合劉仁輝一起算計的任小姐。


    趙之暉不知道其中任老爺付出了什麽代價,總歸劉仁輝再也沒有糾纏過任小姐,這件事除了兩家人誰都不知道。


    任家人也對藍少洋十分滿意,等他考中秀才後就可去任家提親。


    對此藍夫人是其中最不滿意的人,按她的想法,等兒子中了秀才後,怎麽也得配個書香人家,但是拗不過兒子過於堅持,隻能啞巴吃黃連同意了。


    為著這事兒,藍少洋這段時間都特別興奮,對學問更加上心。


    “之暉,你方才寫的策論切入點真是絕妙啊,懟的對麵那秀才啞口無言!”


    兩人剛剛參加了一場文會出來,一路上藍少洋都在和趙之暉說著其他人的表現。


    “你是沒看到,那秀才仗著自己功名高些,最開始有多麽趾高氣揚!你一發言硬生生戳爛他的銳氣!”


    “好了,不可多言,以免日後又傳出你恃才傲物,宜溢曰驕。”


    藍少洋本性如此,不重要的事嘴上不把門,雖然在縣城裏因為他的家世沒人當麵說什麽,但是背後總有人說他閑話。


    “沒關係,反正他們也不敢到本少爺麵前來鬧,對了,互結的其他童生和廩生我已經聯係好了,都是可信之人,明天一起去縣衙禮房報名吧。”


    互結也叫互保,要求本人與其他四名考生互相作保,需得當場簽訂“五童互結保單”,宣誓一人作弊五人連坐。


    由此考生一般都會找相熟、可信之人互結。


    這還不夠,還得提供“具結”,這得本縣廩生才能出具,一旦簽字擔保就有了責任,若其中有考生作弊,自己也會受到處罰牽連。


    廩生便是秀才中成績最優者,每月可得官府發放的銀兩和廩食。


    既是承擔了風險,那麽考生當然要給人幾兩銀錢,光是每次院試提供具結所得的銀兩都夠廩生一年的吃用了,所以每個學子都以考中廩生為榮!


    院試和童生試一樣,是在縣衙禮房報名,鄉試就得去府城報名了。


    最開始院試也是要在府城報名的,但府城吃用所需銀兩頗高,很多貧窮學子負擔不起從報名到考試這麽長時間的花用。


    如果報完名又迴去縣城的話途中可能會遇到意外,更加影響考試。


    所以就有朝廷官員向皇上請命,報名可在縣衙禮房,報名結束後,再由禮房統一把名單送往府城。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學子們要提前去府衙禮房外確認提前分好的號房,如果沒有自己的名字需和府衙核實,調查清楚後,確有遺漏的就會重分號房。


    當然如果其中有渾水摸魚的人嚴重者可能會被禁考,一般不會出現這種傻蛋,畢竟院試三年兩次,下次一樣可以考。


    “好,明日巳時我在縣衙門口等你。”


    兩人約定好報名時間後便分開了,趙之暉走向了自家鋪子的方向。


    現在時辰還早,鋪子裏還有些糕點沒有賣完,見趙之暉走了進來,花影趕忙從櫃台上倒了杯茶遞給趙之暉。


    文會辯論這麽長時間,他確實渴了,接過茶杯一飲而盡。


    環視一圈,卻沒看到辛月。


    “月月哪兒去了?”


    “下午客人少,二夫人和大夫人去布莊了,說要給您挑一匹上好的布料,多做兩件衣裳,等二少爺院試的時候穿。”


    趙之暉無奈:“不是已經做好了一件?”


    院試連考三場,每場限時一日,隻是院試期間考生不得進出考棚。


    八月的廣寧府極為炎熱,考試時自然大汗淋漓,要是運氣不好分到了正當陽的號房,三天時間被曬中暑都有可能。


    而且考場對學生著裝是有要求的,不能穿綾羅綢緞,大多穿的棉質單衣,以防夾帶小抄,最多隻能穿一件外衣。


    這段時間辛月經常逛布莊,就是想給趙之暉找到又透氣,又耐髒的布料。


    還不能單純隻追求透氣單薄的,否則早晚間溫差太大,一不注意就可能會發熱,耽誤考試。


    趙之暉今天沒有其他活動了,便在鋪子裏幫著接待客人,糕點賣得差不多時,辛月二人才從布莊迴來。


    一人手上抱了一匹布料。


    “怎麽買這麽多啊!”


    要知道幾尺布就夠做一身衣裳了,雖然這段時間趙之暉著重鍛煉,身量高漲,但也用不了這麽多布料。


    辛月和於清滿頭大汗,身上的衣衫都有些淩亂了。


    於清:“哎喲,你是不知道,布莊人有多少!”


    辛月喝了一口茶水:“今天布莊上了新的布料,用了一種江南傳過來的新織法,其中摻了少許真絲,透氣又不單薄,而且沒有超出院試著裝規定,所以好些考生家裏人都去搶購了!”


    “對呀,我們好不容易搶了兩匹,還好我眼疾手快,要不然差點就被後麵的人搶走結賬了。”


    不管什麽時代的家長,隻要是能對考試有幫助的東西,總會樂此不疲的準備著。


    趙之暉哭笑不得,算了,買都買了,用不完的正好可以給大哥他們也做兩件。


    “月月和大嫂先歇歇吧,糕點快賣完了,正好收拾收拾就可以迴家了。”


    辛月點點應下,她今天著實累著了,嘴皮子都渴得泛白,便坐在一旁看趙之暉收拾。


    於清正和花影講著在布莊勇奪布匹的功績,花影邊聽邊大笑著附和。


    辛月想起趙之暉今天文會的事情。


    “二郎今天順利嗎?什麽時候報名?”


    “嗯,很順利,少洋已經聯係好人了,明天就可以去縣衙報名。”


    平昌縣離府城距離遠,報了名沒兩天就得前往府城,不知道能不能來得及做好衣裳。


    辛月思索著,迴去後得和娘商量一下,兩人一起做會更快一些。


    翌日,差一刻到巳時趙之暉便到了縣衙門口,等了沒一會兒藍少洋就領著幾人走了過來。


    此次互結的考生並不是藍少洋在縣學的同窗,縣學裏的學子都看不起他,所以日常和他交流不多,沒什麽交情。


    他們幾人也算不上彼此完全陌生,趙之暉都在不同的詩會、文會上有過一麵之緣。


    藍老爺專門派人調查過幾人的品性,都是可信之人。


    彼此寒暄了幾句,藍少洋拿出專門讓廩生開具的具結書,這才進入縣衙禮房院試報名處。


    此前就商量好開具結書的銀子是五人分攤的,銀錢提前給過藍少洋了。


    進入縣衙,四周都有衙役把守,幾人不敢亂看,快步走過小巷,進到禮房門口。


    他們來得不算早,已經有一隊考生在排隊報名了,報名一直持續半個月,半個月後報名截止。


    排了半個多時辰,才輪到趙之暉他們。


    把具結書和提前寫好的互結書拿出來,當場簽字,交給案桌後的縣丞,縣丞核對無誤後收入專門的木箱。


    然後幾人挺直站定,由縣丞身後的幾位畫師和專門聘用的書生記錄幾人的身高及容貌特征。


    所有的一切弄完出來又過了半個時辰,終於報完名了,幾人都鬆了一口氣。


    “趙兄,聽說你家裏鋪子的糕點頗為新穎,不介意我們去看看吧?”


    說話這人叫曹複靖,今年隻有十六歲,去年中的童生,這是第一次下場。


    也是縣城人,家裏對他的學問非常看重,托關係讓他拜入了一名舉人名下,不常出門消遣,所以才知道趙記鋪子不久。


    “歡迎之至,大家一起去吧。”


    “曹兄孤陋寡聞了,趙兄家裏的糕點和平常見到的可不一樣,那叫唐果子!”


    徐儒辰去過趙記鋪子,倒是對趙之暉單方麵很熟悉,當時隻是覺得這人做糕點有一手,沒想到後麵文會遇見了,才知道人家寫策論更有一手!


    藍少洋:“最新出的那個龍井口味我最喜歡了,徐兄買過了嗎?”


    “出新口味了?此前一直被夫子盯著做學問,好些日子沒去逛過了!”


    趙之暉:“前幾日剛出的,拙荊新研發出的味道,很不錯,一會兒我做主請大家吃。”


    曹複靖和徐儒辰雖然驚訝於趙之暉這麽早就成親了,但有唐果子吃還是很高興的。


    太好了,早就聽說那唐果子不便宜又難買的很,曹複靖原還在想自己帶的銀錢夠不夠,趙兄真是大氣。


    轉頭卻看見了另一個一直默默跟在後麵的人,他一直跟著幾人,時不時望他們幾眼,卻又沉默不語。


    此人叫趙倫,比其他幾人都要大些,已經及冠了,曾經下場過三次,但是都沒中榜,這次能和幾人互結還要歸功於他的師弟,也就是曹複靖,兩人是同一位舉人名下的學子。


    想到夫子說師兄這次要是還未考過就要放棄科考,他的心情也變得有些沉寂。


    “師兄,夫子都說了你這次有很大希望,一定可以中的!不要擔心!”


    趙倫原本在心中默默背書,猝不及防聽見耳邊傳來師弟的安慰話語。


    他哂笑一聲:“師弟,多謝,我有分寸的。”


    趙倫是鄉下人,家裏不富裕,不像其他幾人,不管是年紀、家世還是學識都比自己有優勢,自己是耗不起的!


    為了讓他進入舉人夫子的學堂,家裏已經負債累累,這次要是還不中,他真的沒臉再勞累父親母親了。


    正巧趙之暉落後了幾步,聽見了曹複靖和趙倫的談話,轉頭看了兩人一眼。


    趙倫的情況他隻知道個大概,但此前看過他的文章,寫得有理有據,不應該考了三次還未中榜。


    “趙大哥,你前幾次科舉的情況,方便與我說說嗎?”


    因為趙之暉和趙倫同姓,趙倫又年長他幾歲,所以幾人約定叫趙倫為趙大哥以做區分。


    趙倫聽見問話有些奇怪,但還是如實迴答了:“第一次院試時我信心滿滿,夫子也說有很大希望可以中榜,哪想到我倒黴的被分到了臭號,所以……”


    趙之暉嘴角抽搐,臭號顧名思義就是最靠近茅房的號房,廣寧府這邊八月天氣炎熱,待在臭號旁邊連考三天,那味道……光是想想趙之暉都要吐了。


    這種情況就算換做趙之暉來都不一定會中榜!


    趙倫見趙之暉的表情,便知道他已經意會了,沒再多說這個話題。


    “夫子和我當時都以為是受外物所擾,所以又考了兩次,但是兩次依然未能中榜,我……可能真的是我學識不夠好吧。”


    他長歎一口氣:“這次是最後一次,要是還未考中我已經決定迴鄉下當個教書匠了。”


    這樣至少也能賺些銀子,不至於一直拖累家裏。


    趙之暉看著趙倫憔悴的麵容,雙眼下大大的黑眼圈,隱約有了些猜測。


    “趙大哥這些時日是不是日日多思,難以入眠?”


    “對,常常到了天光亮起,我才有些許睡意,家人請大夫幫我看過,開過幾副湯藥,但都沒有效果。”


    “你科考答卷時是不是經常發現,本來已經熟記的東西,卻突然想不起來,越迴憶就越焦躁?”


    趙倫驚訝的看著趙之暉,他怎麽知道的,這件事他隻和夫子說過。


    “你……你怎麽知道!”


    看著他的表情,趙之暉確定了:“你是患了考前綜合征。”


    “考前綜合征?”


    趙之暉聽著身邊異口同聲的反問,才發現其他幾人都停下了腳步,正聽著兩人之間的交談。


    其他幾人都感覺很稀奇,這個病症他們都是第一次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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