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哪天,非要綠宜在皇後和皇帝之間做選擇的話,她會毫不猶豫選擇皇後。


    禦書房內,送走了禦使大夫趙鑒明,皇帝筆挺的背微鬆,將手中的奏折扔在案上,抬手揉了揉眉心。


    “什麽時辰了?”皇帝問,神色有些疲憊。


    徐公公出去送趙鑒明了,一旁的站著的小葉子迴道,“戌時了,聖上勞累了,該歇息了,折子明天看也不遲。”


    小葉子是徐公公帶的徒弟,很有幾分眼力見,讓蘇瓊安假裝懷孕破局的主意,也是他想出來告訴徐公公的。


    事成之後,皇帝對徐公公更加重用,徐公公見小葉子為人聰明,對他也恭恭敬敬沒有別的心思,便一路提拔,直接調到禦書房當差了。


    皇帝揉著眉心,沒有說話。


    小葉子見狀,示意一旁的宮女,小宮女上前去給皇帝捏肩膀,皇帝沒有說什麽,隻是微微閉著眼,像是在休息。


    這時,徐公公迴來了,皇帝突然說,“真是奇怪,這幾日也沒什麽大事,怎麽朕反要宵衣旰食。”


    徐公公也覺得有些許奇怪,這幾天大臣們都要把禦書房當家了,送走一個又來一個,他在旁邊站著都腰痛了,更何況皇帝。


    “聖上勤政,大臣們謹慎,事事都要與聖上商議,自然就辛苦些。”


    皇帝揮手退下宮女。


    “朕看是那群人越發的不中用了!”


    說罷,他又開始批閱奏折。


    皇帝覺得,最近幾天也沒什麽大事發生,但就是說不上來的鬧心。


    比如堆積成山的奏折,比如那些見得沒完沒了的臣子們。


    奈何他登基不久,不太好甩臉色給那群老臣看,等過個幾年,他一定會把這些沒用的飯桶處置掉!


    政務如雪山堆積,皇帝自然是沒有什麽心情去後宮了。


    後妃們倒是天天來,大約是過於苦悶,皇帝倒沒讓攔,在記得名字的妃子們都過了一遍後,皇帝總覺得少了些什麽。


    終於在安夫人進門的那一刻,他想起來了,其他人都來了個遍,唯獨皇後沒來!


    安夫人和皇後,雖有血緣,但容貌和性格都相差甚遠。


    即便如此,皇帝還是發現兩人的眉毛和小巴頗有幾分相似。


    過去他會伸手擋住折桑的上半張臉,慰藉幾分年少愛而不得的遺憾。


    如今罕見的,從安夫人身上聯想起了皇後。


    這幾日,皇後在幹什麽呢?


    入夜時,她會不會獨倚門前空等?他沒去看她,她必然黯然神傷。


    折桑的性格有些被動,尤其是感情方麵,她總是付出很多,卻一言不發。


    “聖上~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講話呀?”察覺皇帝走神的安夫人有些生氣。


    不知為何,明明她入了宮,兩人見麵的次數還不如在冷宮偷情的次數多。


    “朕有些乏了,想靜一會兒。”皇帝敷衍道。


    安夫人哪裏會聽不出他的敷衍,他以前從不會說這樣的話。


    如今,卻是為什麽?


    她住在養心閣,皇帝來的次數卻越來越少了。


    真的,隻是因為要做戲嗎?那眼下的敷衍又是為什麽呢?


    她看著眼前的人,原來皇帝不笑的時候,麵容很嚴肅,顯冷心冷情。


    “傅哥哥,你是不是開始討厭我了。”安夫人突然小聲道。


    輕輕的,很膽怯,小心翼翼,這不是天之嬌女蘇瓊安會說出的話。


    皇帝卻一下想起了過往,彼時他還是少年,因為舅舅和母親謀反,老皇帝看他不像是看兒子而是看敵人,很冷漠,很戒備,


    宮人落井下石,王侯公爵以及同齡的世家子女,都躲著他,就像是躲瘟疫。


    他從最開始的難過傷心,也學會了用身份壓製他們,他也不再和他們走在一起。


    隻有蘇瓊安非要一直跟著他,他怎麽兇怎麽威脅都沒有用。


    小姑娘固執的跟著他,小心翼翼的問,“傅哥哥,你為什麽這麽討厭我?是我做錯什麽了嗎?”


    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他對蘇瓊安總是忍不住心軟,就算她背棄婚約嫁給太子,他依舊忍不住原諒。


    “是真的累了,不要瞎想。”皇帝放軟了語氣,溫柔的吻去她的眼淚。


    安夫人軟軟的身子倒進他懷裏,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仰頭美目盈盈,“傅哥哥,答應我,永遠不要拋棄我好不好?”


    “朕答應你。”皇帝毫不猶豫。


    對於別人的要求,傅戎統統分兩種,一種是無關緊要的隻需要答應就好,一種是需要付出行動的他大部分時候選擇沉默。


    永遠不拋棄這種不痛不癢的要求,不過是一句話罷了。


    可惜,那時候安夫人還並沒有意識到。


    皇帝陪著說了許多軟話,又賞賜了許多東西,安夫人麵含春風的離去了。


    他又批了一會折子,徐公公說晚膳時間到了,他卻擺手,“去永安宮吧。”


    他這個決定有些突然,徐公公看了看沒有批完的奏折。


    其實裏麵大部分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事情,皇帝再好的耐心也看的想吐了。


    “這些日後由你先看一遍吧,把有用的挑出來就行。”皇帝隨口道。


    徐公公喜出望外,麵上惶恐的想要推辭幾句。


    皇帝直接打斷,“朕說如何就如何,你不能解決,朕就叫能解決的人來!”


    說著便大步出了禦書房。


    小葉子一早就出來傳話,龍輦早就等著了。


    走過長長的宮道,一個轉角就是永安宮了,這次終於沒有人打擾了。


    一路暢通。


    永安宮門口,正如皇帝所預想的那樣,皇後已經帶著人早早的等著了。


    天藍色的宮裝,領口衣角用銀絲暗繡的祥雲碧浪點綴。如雲鬢發中點綴小銀花,斜著插幾支白玉簪。


    優雅端正,溫順賢惠。


    她這樣安安靜靜倚在門前,皇帝連日來堵在胸口的煩悶消解幾分,似倦鳥歸林。


    “下次別在這門口等了。”皇帝說。


    折桑笑笑,“臣妾習慣了。”


    皇帝想起每次收兵迴城時,遠遠便能看見高牆之上立著的身影。那是折桑在等他迴來,若是贏了,她為他慶功;輸了,她是他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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