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紅痕褪去了一些,薑栩揉著自己的手腕,後知後覺感到了害怕。


    怪物最後的那句話還在耳邊縈繞,看著自己的手背,上麵暗紅色的血跡已經被洗去,但血液帶來的溫熱感仿佛還在。


    皺著眉甩了甩手,薑栩在桌邊坐下,時間確實已經很晚,但是很奇怪,他今天並沒有感到困倦。


    主腦的急切已經不加掩飾,幾乎已經達到每日一催的頻率,它到底在急什麽?


    薑栩想不明白,也沒什麽多餘的精力去想。


    理智告訴他這個時候應該好好休息,但是身體卻沒有一點疲憊的感覺,兩種狀態互相拉扯,讓薑栩的心情越發往下墜。


    腳下的地毯柔軟異常,雕刻著精細紋路的台燈是這裏唯一的照明。


    無論是大到四處可見的華麗布置,還是在其他的方麵,這裏的每一處無不在昭示他們對這間臥室主人的上心程度。


    就像一處精心為他打造的陷阱,試圖讓他沉溺其中。


    薑栩揉著自己的眉心,失眠的夜裏總是很無聊,偌大的房間中沒什麽可供消遣打發時間的東西,環顧一圈,薑栩站起身從架子上隨手抽出了一本書。


    心裏煩躁,自然也沒什麽耐性去做別的事情,書頁翻動的聲響有些雜亂,坐在桌邊的人捧著書,目光漸漸放空。


    台燈的光落在書頁上,微黃的燈光映著那一段小字。


    生於黑暗的怪物真正渴望的到底是什麽呢?


    放棄原有的樣貌,壓製所有不堪的心思,我們學會了偽裝,披上人類的皮囊來到這個世界。


    神明啊,請眷顧我們,願為您獻上一切,請不要再次拋下我們!


    薑栩的視線落在這段文字上,久久無法迴神。


    “別走好不好?別丟下我,我知道錯了!”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別丟下我!”


    恍惚間,聲嘶力竭的哭喊聲從意識深處傳來,帶著幾欲泣血的濃重悲戚,驚得薑栩猛得迴過神。


    厚重的書本砸在地毯上,薑栩耳邊一片嗡鳴。


    【小栩,醒醒!】


    係統急促的唿聲傳來,薑栩這才慢慢清醒,他捂著額頭將那本書重新撿起,越翻眉皺得越緊。


    他怎麽也找不到剛剛那一頁,仿佛一切都隻是他的幻覺。


    “我明明……”


    話說了一半薑栩停了下來,他長舒了一口氣將書放了迴去。


    “沒事,我隻是有點累了。”


    現在能做的就是等待,薑栩睡不著,隻能望著頭頂的帷幔發起了呆。


    他決定再信他們一次,無論結果是什麽樣,他都已經盡力了。


    迷迷糊糊間隻覺得眼皮越來越重,視線陷入黑暗,意識慢慢下沉,突然的困乏席卷而來,沒有一點防備,少年墜入了迷離的幻夢中。


    輕柔地風吹過,帷幔落下,台燈的光線慢慢暗去,隨著少年的唿吸逐漸平穩,房間裏重新恢複平靜。


    在這個由謊言構建的世界中,它的目光始終停留在這裏。


    仿佛受到了什麽幹擾似的,那道機械音裏混雜了幾道電流,“我們都在期待您的迴歸。”


    a市最好的療養院裏,按照每天的流程,醫生推開了走廊盡頭的那間病房


    “你好薑先生,昨晚睡得好嗎?”


    比他預想的情況要好,那位先生已經醒來了。


    在門被推開後,坐在床上的少年遲緩地轉頭看向這邊,清晨和煦的日光正正好落在他的身上。


    “很好。”


    少年五官柔和,少見的淺色眼睛如同上好的琥珀,隻是那雙漂亮的眼睛裏始終籠著一層薄霧,朦朦朧朧,讓人看不清。


    “那今天的藥量可以適當減一些。”


    沒有其他任何多餘的交談,醫生記錄好信息後就離開了,在關上門的前一刻,他看了少年最後一眼,整個療養院裏的病人和醫生都喜歡往這裏跑,為的就是見見他。


    少年的身體狀態不怎麽好,醫生離開的時候他正呆呆地看向窗外,日光落在他身上,臉色蒼白的少年如同冬末的一捧殘雪,隨時都要消散在風裏。


    幾不可聞的歎息被掩藏,門重新關好,這裏又恢複了平靜。


    少年在發呆,直到一隻小鳥飛來啄了啄他的窗戶。


    篤篤篤的,眼看著用的力氣不小,看起來是真的很急。


    “好了別著急。”


    少年赤足踩在地板上,伸手將桌邊已經準備好的東西拿了過來,窗子剛打開,一道黑色的影子就竄了進來。


    這隻大膽到不行的鳥雀抖了抖自己漆黑的翅膀,扭頭開始啄盤子裏的小米,顯然是餓急了。


    將盛水的杯子往它的方向推了推,少年單手托著腮,臉上終於露出了幾分屬於這個年紀應有的情緒。


    吃飽之後,鳥雀理了理自己的羽毛,一拍翅膀就飛了出去。


    它的速度很快,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蹤影。


    已經習慣了這件事,鳥雀離開後少年木著表情去收桌上的東西。


    收拾完後少年又開始發呆了,沒有什麽好做的,大部分時間他都是一個人待在這裏。


    手背上青紫的印痕格外紮眼,前幾天下了一場雨,隻是多吹了一會風而已少年就病倒了,大把的苦藥用下去,讓他覺得自己整個人從裏到外都要被醃透。


    昨天剛停了輸液,身體上的疼痛是次要的,而被困在這裏不得外出才是更加殘忍的折磨。


    房間很大,他在這裏住了不知道多少個歲月,這裏的每一處他都很熟悉,詳細到連牆壁一角的汙痕都記得。


    少年垂下眼睛,他們說了,隻要自己好起來,很快就能離開這裏。


    發呆的間隙,一角鮮豔的紅驀地闖入他的視線。


    純淨的黑,濃烈的紅,二者交織在一起,以一種無法忽視的姿態強勢占據了他所有的視線。


    去而複返的鳥雀驕傲地挺著毛茸茸的胸膛,將口中銜著的花枝往少年的方向遞了遞。


    少年的眼睛微微睜大,直到鳥雀拍著翅膀催促他,少年才終於迴過神來。


    豔麗的花朵上還帶著露水,也不知道它從哪找到的。


    鳥雀一邊梳理自己被露珠打濕的羽毛,一邊偷偷用那雙與花枝同色的紅眸打量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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