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仆人們難得多了幾分悠閑,小少爺終於願意出門了,家主身上的低氣壓散了不少,整個薑家大宅總算有了幾分人氣。


    那位小少爺天生體弱,往前的十幾年裏大部分時間都待在療養院,外麵的人幾乎沒怎麽見過他。


    有傳聞說他脾氣極壞,很難相處,薑家家主早就將他寵壞了。


    但他們見過那位小少爺,黑發淺眸,喜歡安靜,洋娃娃一樣精致漂亮,這樣的人啊,就算脾氣壞上一些也不是什麽難以接受的事情。


    不過能待在他身邊的人都是由薑家家主親自仔細挑選過的,自然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薑家勢力這樣大,怎麽可能不知道外麵那些可笑到極點的謠言?


    真相有時候就是這麽離譜,他們心底清楚,但沒有一個人戳破。


    小少爺前幾天又和家主吵了架,整個書房都被砸爛了,他們得到允許進去的時候,偌大的房間裏,隻有小少爺坐著的椅子是完好的,當天在場的仆們可能很久都忘不了那一幕。


    臉色蒼白的少年端坐在椅子上,他低垂著眼簾,有些長的額發遮住了他的額頭,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情,米色的綢製襯衫上沾著一抹血痕,他將手搭在上麵,蓋住了那抹血痕。


    “薑栩,我再說一遍,離他們遠一點,你為什麽總是不聽話?!”


    什麽優雅高貴,什麽文質彬彬,撕開所有假麵,薑家家主此刻像頭發怒的獅子,毫無理智可言地質問著少年。


    類似的事情發生過無數次,說起來也是奇怪,小少爺最初迴到薑家的時候兩兄弟感情還很好,他不是個多話的性子,但從日常的行為舉止中不難看出他很依賴也很喜歡這唯一的親人。


    薑家就剩下這兩兄弟,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他們都該是世界上最親密的存在,畢竟流著同樣的骨血。


    但拋開一切不談,其實薑家家主和這位小少爺從外貌上來看並不相似,曾經有個仆人私底下就偷偷說過這個問題,但第二天,那個仆人消失了,他們再也沒有在宅子裏見過他。


    “薑栩!”


    得不到應答,男人拔高了音量,他惱怒地將房間裏一切可砸的東西都砸了個稀巴爛。


    聽到他的聲音,端坐在椅子上的少年終於有了反應,他垂著的濃密長睫顫了顫,終於肯抬頭看向還在發瘋的人。


    那雙明亮的眼睛看了過來,薑肆寧一下子沒了聲音。


    少年抿著唇,他的臉色白得嚇人,他挪開手,豔色的血痕在他的衣袖上顯得是那樣紮眼,薑肆寧剛剛發瘋時砸碎的花瓶碎片濺在了他的身上。


    薑家小少爺始終沒什麽表情,大概是次數多了,失望到已經習慣了吧,他的情緒被壓下,淺琥珀色的眼瞳裏早已沒了當初的溫度。


    “不要再問了,就算問一百次我也還是那個迴答。”


    說完他低下了頭,神色懨懨,像朵被奪走所有養分,即將開敗的白色玫瑰。


    薑肆寧嘴唇顫抖著,他看起來像是想說些什麽,但當目光接觸到小少爺滿是抗拒的身影,他最後還是沉默了下去。


    踩著一地狼藉,他從小少爺身旁走過,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音量說道:“你離不開薑家。”


    他的語氣是那樣篤定,那樣讓人厭煩。


    薑家家主走後,小少爺站起來起來,這個時候才有人發現,他居然光著腳,雪白的皮膚在接觸到滿地的碎片時立刻冒出了血珠,但他就和感覺不到疼痛一樣,遲鈍而又茫然地看向周圍尖叫的眾人。


    那個時候他們就知道,他們的小少爺大概出了問題。


    薑栩不喜歡薑肆寧跟著自己,待在這裏的每一天,他的心情都不怎麽好,除了天氣放晴的時候,他基本都獨自一個人待在房間裏。


    心情好一些的時候他對著薑肆寧也能多些耐心,兩個人也會少吵一些架,雖然每次的衝突都是薑肆寧一個人在發瘋,薑栩隻是默默站著,等著他自己閉嘴。


    他看起來什麽都不在乎,壞脾氣成了真,隻不過他的壞脾氣隻針對薑家家主罷了。


    其實薑栩沒有告訴其他人的是,他每晚都在做噩夢,曾經期盼的家成了最大的夢魘,他被困在這裏,整夜做著奇怪的夢。


    夢裏,他是囚徒,他跑啊跑,始終跑不出他們的掌控。


    但他們是誰呢?薑栩記不清。


    “我對你不好嗎?為什麽總要想著別人?”


    “乖乖真是調皮,為什麽又逃跑了呢?”


    “明明知道結果了,卻還要挑戰,薑栩可真好笑。”


    紛亂的雜音讓薑栩頭痛欲裂,他捂住額頭,依舊堅持往前走去。


    他才不要留下,這些騙子,他不要和他們待在一起!


    “薑栩,薑栩,醒醒!”


    熟悉的聲音傳來,混沌的夢境陡然被擊碎,薑栩緩緩睜開眼睛,他渾身都已經濕透,發覺這一切後,薑栩有些狼狽地蓋住了自己的眼睛。


    一團散發著溫和柔光的影子落了下來,剛好落在他的手邊,是他的係統先生。


    薑栩捧起係統,聲音有些沙啞,“係統先生,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噩夢。”


    “別怕,我們已經迴來了。”隻當是他被副本裏的東西嚇到了,係統安撫著他的宿主,“要喝點東西嗎?我給你煮了水果茶。”


    薑栩從床上坐起,入目是他不大卻布置溫馨的房間,飄著的心突然定了下來,他揉著光團,終於露出了笑來,“我要喝。”


    是啊,這裏是係統空間,不是薑家。


    茶裏加的都是薑栩喜歡的水果,他喜歡甜,係統就給他額外添了些蜂蜜,喝起來甜滋滋的。


    在他喝茶的時候,光團正忙碌地整理著房間。


    副本裏的時間流速雖然和外麵不一樣,但該收拾的還是要收拾的。


    那盆被精心養護的枯枝終於有了起色,不算大的綠芽從它腐敗的枝幹上生了出來,係統忙著給它補充營養液。


    而他的宿主正披著他新買的小羊毯子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手裏捧著的是他剛剛煮好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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