趨光性是大部分黑暗生物的本能,即使被光明拋棄,即使會被灼傷,比起在神壇下仰望,它們更喜歡欣賞無罪的靈魂墜入汙泥的姿態。


    謊言和欺騙是它們慣常使用的手段,它們樂此不疲,期待著它們的獵物自投羅網。


    豔麗的玫瑰比昨天開得更好,濃烈的芬芳伴隨著晨間微風散開。


    “昨天休息得好嗎?”


    教皇伸手撥開那叢玫瑰,在薑栩錯愕的神情中,他折下其中最豔的一朵。


    花莖上的棘刺輕而易舉紮破了他的手掌,而那個人渾然未覺似的,對著薑栩露出一個和煦的笑來。


    “大人,這些玫瑰不可以折!”薑栩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本來齊整的花叢因為他的行為禿了一塊,有了缺口,而薑栩還不敢說些什麽。


    “那可真是抱歉。”這樣說著,教皇臉上卻沒有半分歉意,他將玫瑰遞到薑栩麵前,白色滾金邊的袖口沾了一絲血跡,“你喜歡這個?”


    相似的話已經有人說過了,薑栩不明白他們為什麽總是執著於這個話題。


    壓住心中的鬱氣,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不那麽生硬,“教皇大人,外麵霧氣重,還請您先進大廳,這裏交由我打理就好。”


    小神父大概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但他那雙漂亮眼睛裏的不高興幾乎一眼就能看出來。


    教皇沒有離開,他的視線落在小神父沒有理好的領口處,在小神父不設防的時候,教皇陡然靠近。


    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了,薑栩警惕地後退,就像是料到了他會這樣做,教皇先一步按住了他的肩膀,叫他動彈不得。


    教皇沒有做什麽冒犯的事情,隻是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替薑栩拉好了散開的領子。


    “早上溫度低,神父還是要注意些身體,別讓有些人得了機會。”


    一番話前言不搭後語,不等薑栩推開他,教皇就先一步退開了,他將那支玫瑰攏在掌心,“這個我就帶走了。”


    完全沒有考慮玫瑰主人的想法,這位訪客就這樣離開了。


    薑栩後知後覺感到額頭有冷汗冒出,他蹲下身仔細查看被動了的玫瑰花叢,隻是少了一朵花,卻讓他心裏突然有些不安。


    “他真的是,為什麽要動這些玫瑰……”


    並不是他有多喜歡這些東西,隻是係統信息上特地標注了。


    副本不會搞什麽無用的把戲,每一條消息都很重要。


    整整一個上午,薑栩都在提心吊膽,生怕下一秒就彈出條消息說他不合格。


    一直到中午,這位遠道而來的貴客終於想起了此次最重要的事情。


    薑栩再次見到了彼得,這個身形瘦削單薄的男生身上的鐵鏈還沒打開,奧裏昂倒是聽話得很,彼得現在身上的鏈子比之前粗了一倍還不止。


    隔著人群,低著頭的小男生突然向這邊看了過來,帶著神經質的笑意,他扯開了嘴角,“好熱鬧啊。”


    被他盯住的那一刻,薑栩渾身汗毛倒豎,如同被毒蛇盯住的柔軟小動物,下意識地察覺到了危險。


    站在前麵的教皇突然往右邊挪了一步,不偏不倚剛好遮住了後麵的小神父。


    被鎖鏈捆著的小男生舔了舔幹澀的唇角,揚起眉對著上首的男人露出挑釁一笑,“我當是誰,原來是光明神的走狗。”


    他不再是那個柔弱溫吞的孩子,彼得將一個被惡魔侵蝕後的靈魂展現得淋漓盡致。


    “彼得,閉嘴,那是教皇大人!”


    “他真的瘋了,居然敢對教皇大人出言不敬!”


    鎮民們大喊著,薑栩甚至聽到有人居然提議將彼得燒死!


    他們表情扭曲,展現在外的負麵情緒讓人忍不住皺眉,這和前幾天對著薑栩時的狀態完全不一樣。


    就算彼得做的不對,那也是他的弟弟,奧裏昂當然接受不了其他人這樣說。


    “教皇大人還在,他會幫彼得驅走身體裏的魔鬼,彼得造成的損傷我們會賠償的!”


    實際上已經在賠償了,自那之後,奧裏昂起早貪黑拚命打獵,就是為了彌補彼得犯下的錯。


    “誰知道彼得除了攻擊家畜外有沒有做過其他事情啊,萬一他還攻擊過人類怎麽辦?”


    有人這樣說道,旁邊的鎮民紛紛開始附和,“就是,你們諾德家一定是做了不好的事情,不然魔鬼為什麽不纏其他人,偏偏纏上你們?”


    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洛爾利茲統共就這麽大,鎮上的居民互相都認識,與外界連通的小路就一條,平時也不可能有外來者,彼得要是攻擊了人類,他們怎麽可能不會發現?


    奧裏昂有口難辯,彼得對此隻是冷笑出聲,“魔鬼?你們一直都在說這個,那你們有人見過嗎?”


    這個家夥絲毫不顧及自己哥哥快要吃人的目光,還在胡言亂語,黑色的鐵鏈被他扯的叮當作響。


    人群裏傳來尖利的叫聲,刺得人鼓膜發疼。


    “我就說他是魔鬼,就應該立刻燒死他,這個魔鬼隻會破壞我們鎮子的安寧!”


    有人起了頭,一時間人群躁動。


    人都是有盲從性的,紛紛開始高唿要燒死彼得。


    “你們!”


    奧裏昂哪裏攔得住,他眼眶赤紅,看向這些鎮民的眼裏滿是陌生。


    “安靜。”


    薑栩看著被人群攻擊的兄弟倆,又看了看無動於衷的教皇,有些拿不定主意。


    這裏做主的不是他,他最好的選擇是明哲保身。


    被憤怒支配的人群已經沒什麽理智可言,奧裏昂攔著他們,那就連奧裏昂一起打。


    薑栩有些看不下去,他看了眼前麵的人,欲言又止,不敢開口。


    他別開臉,盡量忍住插手的衝動,在他沒有看到的角度,教皇微微偏過了頭。


    下一刻,站在台上的人終於欣賞夠了這出鬧劇,大發慈悲地出手製止了他們。


    “安靜,驅魔即將開始。”


    教皇的聲音給全場按下了暫停鍵,終於製止了這場暴行。


    兩兄弟都受了傷,凝視上首的教皇許久,彼得淡淡吐出四個字,“一路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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