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幫著檢查了一下,謝家二少爺的傷其實還好,隻是失血過多,但他們手頭根本沒有藥,連最基本的消過毒的紗布都沒有。


    條件跟不上,她不忍心看到少年失望的神情,但護士真的沒辦法。


    “小薑先生,我很抱歉,我這邊沒有辦法,他失血過多,我隻能幫他止血,但這樣是不行的。”


    斟酌幾番後護士還是說出了這些話,“如果有條件的話,小薑先生還是趕快帶他離開這裏吧。”


    說完後護士愣了一下,隨即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看看她都在說什麽,如果能離開的話他們又怎麽會等到現在!


    這樣想著她又忍不住偷偷去看旁邊的少年,他低著頭,柔和的側臉線條很是幹淨,病白的皮膚上沒有多少血色,看起來和之前沒什麽太大的不同。


    但無論是他背後那絢麗的蝶翼,還是毛茸茸的觸角,又或者說是他此刻奇怪的狀態,都無一不在指向一點,此刻的少年或許已經不能再算作是人類了。


    扯住她袖子的少年蹙著眉,唇瓣抖了抖,艱難地吐出三個字。


    “他會死?”


    薑栩不想謝雲清死,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但是他就是不想,不止是謝雲清,他下意識地似乎並不想看到任何人類死亡,所以他一直在清理這一層的怪物。


    他扯著護士的衣角,落下的寬大袖子露出了他的胳膊,他的小臂上,一道鮮明的血痕還沒褪去,這是剛剛弄傷的。


    薑栩頭頂的觸角豎了起來,有些不安地晃了晃。


    半蝶化的他失去了大部分記憶,甚至不記得自己的身份,也忘記了自己的任務,他在這座樓裏沒有目的地遊蕩,薑栩有點煩了。


    “小薑先生別急,我們去樓下看看,也許會遇到其他人,他們可能會有辦法。”


    如果現在醫院還在正常運作,謝雲清身上的傷當然沒什麽問題,但關鍵是現在工作人員十不存一,電力係統也出了故障,很多設備都不能用,帝國的科技很發達,早就拋棄了大部分的原始醫療手段,這種情況下護士也是有心無力。


    少年的狀態也不對勁,但不知道為什麽,和他待在一起的時候護士並不覺得害怕。


    “走吧小薑先生,我們去其他地方看看,不要擔心。”


    擔心也沒有用,她隻能盡力安慰著少年,在照顧對方的這些天裏,這幾乎已經成了她的習慣。


    少年乖巧地點了點頭,他生的實在是太好看,就算外貌脫離了正常人類的範疇,也依舊好看得不行,沒有人可以抵抗這樣的魅力。


    護士立馬轉開了視線,不敢再去看他。


    他們往通道的另一頭走去,電梯是別想了,這一層想要下去現在就隻有一條路。


    護士幫著薑栩拖起地上的人,昏迷中的omega靠在薑栩身邊,一縷特殊的氣息飄了過來,薑栩湊近嗅了嗅,似乎是某種花的味道,很淺淡。


    隻走了幾步,不要命的東西又追了過來。


    不久前發生的事情在護士的腦海裏重現,她扶著謝雲清,整個人陷入了巨大的恐懼之中。


    “滾。”


    生著蝶翼的少年擋在了怪物身前,他抬起手,一點銳利的冷光出現在他的指尖,半骨骼化的爪尖泛著奇異的光澤,少年就像是這些怪物的完美進化體,他具備所有特征,卻又比它們更加優化,更加強大,無可匹敵。


    少年眨了眨眼睛,淺色的眼瞳在光下化作豎瞳,帶著藍紫光暈如明珠一般的蝶翼展開,牢牢護住身後的人類。


    一直以來,薑栩似乎都在扮演被保護者的角色,所有人理所當然地將他劃分為需要保護的那一類對象中去,他們總是害怕他受傷,害怕他輕巧的羽翼經不起狂風。


    怪物們垂涎地望著他,速度極快地發起了攻擊,半蝶化的少年沒有半分後退,他討厭殺戮,討厭濕淋淋的汙血,但無論多少次,這些東西還是會纏上來,真的是讓人厭煩透頂!


    堪稱絢麗奪目的蝴蝶翅膀上染上迷離的光暈,護士害怕地閉上眼睛。


    哢嚓,很清脆,類似於物體碎裂的聲音出現。


    護士慢慢睜開眼睛,形貌猙獰的怪物被定格在了空中,仔細看時,它們的四肢與軀幹上縛著幾根半透明的絲線,而絲線的另一頭不斷延伸,最後落在少年骨化的指尖。


    獵殺者變成了獵物,這些怪物還活著,看似柔軟易斷的絲線束縛住它們,致使它們木偶一樣被懸吊於空中。


    少年靈巧地勾動手指,吊在半空中的怪物被迫地跟著做起相應的動作,即便每動一下,那些絲線就會勒得更深一分。


    它們的肢體不正常地僵著,伴隨著動作時的哢嚓聲,僵硬的肢體開始碎裂,碎屑伴著汙血撲簌簌地下落,很顯然,那些絲線除了束縛外還有些其他的作用,比如,毒素。


    少年擺弄著那些怪物,如同擺弄自己新得的玩具,荒誕又奇特的一幕引得護士倒吸了一口涼氣。


    像是感覺到了厭倦,少年陡然扯緊了指尖的絲線。


    “我都說了,不要煩我,讓你們都給我滾,為什麽總是不聽話?”


    少年慢吞吞地說道,他的聲音有些啞,淺色豎瞳裏攝人的寒意讓人無端覺得有些陌生,護士從沒有這麽一刻清醒地意識到,眼前的人和他們之間的差別。


    絲線越收越緊,怪物們開始劇烈地摩挲口器,它們在無聲地慘叫,但是被蛛網裹住的蟲類哪裏有逃跑的可能,這個時候的它們會不會想到自己曾經獵殺過的人類,他們死去時是否也是這樣痛苦?


    碎裂聲越來越大,終於到了最後一刻,護士滿以為會看到什麽可怕的場景,但是並沒有,怪物們的身體徹底碎裂,然後在落地前盡數化作了淺藍色的流光,就像最初那塊玻璃一樣,宛若神跡。


    少年靜靜地站在流光中,展開的漂亮蝶翼重新收攏,他偏過頭,淺色的眼睛恢複了以往的澄澈明亮,“我們去下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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