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惡的念頭不是沒有,惡魔在離開前忍不住轉身看了那個人類少年一眼。


    渾身雪白生著羊角的少年正低頭整理自己的衣服,蒼白的麵色緩過來了一點,臉上的血跡被擦去了,除了眼尾的潮紅,他的身上再無異色。


    被火燎彎的發尾晃晃悠悠地垂在他的耳畔,他側著頭,皺著的眉間染著愁思,昏暗的空間裏,他是唯一的月,不染汙濁,讓人心生向往,也心生惡念。


    打碎他,將他占為己有,將神拉下高台,看明月落入泥淖,這是世人一貫愛看的戲碼。


    達蒙尼斯有這個機會,他現在就站在這裏,站在他創造的空間裏,沒有他的允許,這隻純白的鳥雀將會被永遠囚禁在此。


    他離成功隻有一步之遙,惡魔怔怔地望著少年,心中惡念翻湧。


    仿佛察覺到了什麽,正在心底和係統抱怨穆霆之弄傷他的少年突然看了過來,他笑了笑,露出幾分澀然,明月落了地,向他的信徒釋放出善意。


    他居然相信了他的話,一個惡魔的話能有多少是真的,而他居然真的傻乎乎地信了。


    達蒙尼斯額頭那處不久前剛剛被另一個人觸碰過的地方燙了起來,連帶著他的心一起。


    他又不合時宜地想起了自己那一脈的進食方式,愛與欲無法分割,有愛又怎麽可能沒有欲望,達蒙尼斯最初的想法很簡單,頑劣的異類找到了稱心的玩具,卻又不滿這個玩具不聽話,總是和他對著幹,身上還總沾染其他人的氣息。


    抓住他,教訓好後帶迴自己的領地,蓋住他身上被染上的其他氣息。


    這是占有欲作祟,他確實很在意這個人類,但還沒到能為了他不顧一切的地步。


    達蒙尼斯永遠不會想到,他會因為一個吻丟掉所有的精明算計,這筆買賣並不劃算,但他就是一頭栽了進去,他可能真的要喜歡上一個人類了。


    月天上月,眼前人是……


    黑貓是他的造物,裏麵藏了一片他的靈魂碎片,單獨的碎片反而有時候更能反饋主人的心緒,愛恨都好,黑貓比他純粹許多,所以在遊戲最初的時候就表現了對少年的不同。


    怪物們的猜測是對的,它們的管理者真的很偏愛那個人類。


    達蒙尼斯的舌尖頂住上顎,費力地控製住自己,好讓自己不要太過失態,其實沒什麽好說的,他猶豫許久,最後隻留下一句,“結束之前,留在這裏。”


    【他看起來很喜歡你。】


    係統沒什麽情緒起伏地說,薑栩拽著自己的袖子嘟囔道:“管他喜不喜歡我。”


    【你要在這等他?】


    薑栩瞪大了眼睛,“我為什麽要等他,萬一他殺不掉穆霆之,然後返水迴來殺我怎麽辦?”


    係統啞然,【我以為你會信。】


    至少表麵是這樣,薑栩就差被對方哄著跟著跑了。


    “我不這樣,他就又要鬧了。”薑栩困擾地皺起眉,像是想起了什麽不好的過往,“他們的話沒一個能信的。”


    惡魔也許真的會和穆霆之打起來,在他折返迴來之前,薑栩要跑路了。


    “這片空間怎麽出去啊?”


    他在房間裏走了一圈,手裏沒有攻擊性的物品,再怎麽樣都不能用炸藥吧,萬一空間沒塌,還把自己弄傷了怎麽辦,而且也不能保證空間塌了會不會產生其他影響。


    躲過了一個瘋子,又落入另一個瘋子的手裏,剛出狼窩又入虎穴。


    沒想到辦法,薑栩也不著急,畢竟急也沒有用。


    “你說他們兩個誰會贏?”


    係統消息上說穆霆之因為自身問題無法穩定樂園,才找了惡魔,也就是他們兩個的實力應該相差不大才是。


    打起來應該是兩敗俱傷,希望達蒙尼斯撐住,能直接處理掉的話是最好的結果。


    【我就說我老婆沒那麽好騙,嚇死我了,真的以為他要和那個npc跑了。】


    【看不出來,他還挺會騙人,不,是騙npc的。】


    【騙騙怎麽了,反正都不是好東西,被騙也是活該,他們自己貼上來的,能得到我們小栩的吻,他們這是上輩子積了福!】


    雖然隻是親了下額頭,還是一觸即分,還是讓直播間炸了個徹底。


    薑栩為什麽要親達蒙尼斯,其實還有一點,他沒敢和係統說,那就是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如果他不先行動,對方討取的好處可就不止這麽一點了,具體可以參考薩希羅德,這樣的行為是薑栩再三考慮後做出的選擇,比起被人從裏到外地染上氣息,現在的結果已經算是不錯。


    今天之後,薑栩又多了一個頭銜,小騙子。


    幸虧他看不到彈幕,不然肯定要反駁他們。


    他這不算騙人,達蒙尼斯問他話,他沒有直接給上一個肯定的迴答,很多時候都不說話,以沉默代替迴答,想多了那是他們的問題,和他有什麽關係?


    薑栩還在想怎麽跑路,那邊的空間上就多了一道裂痕。


    清脆的響起在寂靜的空間中被放大,讓後迅速擴散,猶如擊碎玻璃一般,惡魔鑄就的空間就這樣被人從外部打破,曆經千難萬險的騎士透過缺口看見了他被囚禁的公主。


    隻是很可惜,騎士是騎士,公主卻不是公主。


    “傅辰?”


    光線刺到了薑栩的眼睛,他捂住眼睛,從縫隙中看清了來者。


    黑發青年跨過碎裂的空間,走到了薑栩的麵前。


    “嗯,是我。”


    青年終於露出了這些天裏的第一個笑,渾身的尖刺收了起來,他剛要靠近,一道力量打斷了他。


    半透明的幽靈伏在青年的肩頭上,對著那邊的薑栩露出討好的神情,“小栩。”


    薑栩驚訝地看著那個幽靈,又是一個熟人,“斷頭者,你怎麽也在這?”


    被點到的幽靈看起來有些害羞,他飄在半空,歪頭時脖子上的縫合線露了出來,“我在找小栩,小栩在哪裏,我就在哪裏。”


    乖巧聽話的小狗眼睛亮晶晶的,始終追著主人跑。


    傅辰上前一步,打破了他們間的溫馨,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他擋在了幽靈麵前,“先離開這裏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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