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紹最終去哪裏了?”司馬衷問道。


    皇甫昌講的這故事雖然夠刺激,但現在司馬衷明顯更在意嵇紹的最終去向。


    “啟稟皇上,嵇侍中不知所蹤!”皇甫昌答道。


    “怎麽會不知所蹤?”司馬衷反問道。


    “嵇侍中驚鴻一瞥,一錘定音,傳了皇上您的“止戈”口諭,然後就踏空而去,不知所蹤。”皇甫昌說完,見司馬衷還是那種意猶未盡、若有所失的神情,便又斟詞酌句地說道,“皇上,還有一些關於嵇侍中的消息,但這些消息並未經過證實,我姑且說說,您姑且聽聽,千萬別當真。”


    “哦,還有什麽消息?”司馬衷來了興致。


    “嵇侍中來去匆匆,據說是為了找一個人。”皇甫昌說道。


    “找一個人?那人是誰?”司馬衷問道。


    “據說是一名女子,那女子手持一柄斷劍,大約碧玉年華,當時那女子已經到了涼州金城郡。”皇甫昌答道。


    大晉長公主曹阿瑩!


    司馬衷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了自己北狩鄴城,陳留王府與曹阿瑩的初次見麵、鄴城金鳳台《廣陵散》琵琶曲曹阿瑩行刺自己,還有傳聞在幽州黃金台營救廢太弟司馬穎私自任命的幽州刺史和演。


    司馬衷一直暗中觀察著曹阿瑩,因為司馬衷越來越覺得這可能是一個“局”,由東瀛女王俾彌唿和大晉長公主曹阿瑩聯合起來做的局。


    “那女子姓甚名誰?”司馬衷問道。


    “聽說好像叫什麽——,對,那女子名叫易水寒!”皇甫昌答道。


    “那名女子不姓曹?”司馬衷問道。


    “她名叫易水寒,應該姓易吧?”


    皇甫昌很奇怪,心道今天皇上怎麽老是抓不住重點,所問的問題老是跑偏。


    “你這些消息是從哪裏得到的?”司馬衷問道。


    “說來慚愧,這些消息是來自遊楷的軍營。”皇甫昌答道。


    “來自金城太守遊楷的軍營?”司馬衷也有些疑惑了。


    “皇上,前麵我也說過,我在返迴天水城的時候被金城太守遊楷的士兵俘虜。因為遊楷也得知了皇上要救援天水城的消息,所以就把我被俘虜的消息隱瞞了下來,隻是軟禁了我。”皇甫昌說道,“事有湊巧,看押我的士兵中有一個小頭目,以前他父親得到過我父親的幫助,故這個小頭目不時會傳遞一些信息給我。”


    “這樣說來,真是善有善報!”司馬衷笑道。


    “的確如此!其實金城太守遊楷、隴西太守韓稚並非是全力攻打秦州天水城。否則,以秦州天水城的防務,不可能支撐一年多之久。”皇甫昌說道,“金城郡、隴西郡、天水郡同為秦州諸郡,兩郡太守雖然受到河間王司馬顒的命令來攻打天水城,但金城郡、隴西郡都有一個外部的強有力的對手。”


    這些日子裏,司馬衷一有閑暇就和博士們閑談,在逐漸了解西晉目前的狀況。


    隴西郡的西南與吐蕃接壤,故隴西郡太守韓稚,要派一大部分軍力來防禦吐蕃的偷襲。


    金城郡,西麵直麵涼州。


    涼州,目前在張軌的統治下。張軌是司馬衷的嫡係,以前司馬衷還是太子的時候,張軌是太子舍人。


    三年前,朝廷任命張軌為涼州刺史、護羌校尉。這些年來,張軌一直在涼州做著“尊晉攘夷,保寧域內”的工作。


    張軌是忠於司馬衷的,這點毫無疑問。但是,隻手遮天的河間王司馬顒的命令,畢竟不是西晉朝廷的命令。遊楷絕對是留有大量兵力提防涼州張軌是否會代表朝廷突然發難。


    所以,當遊楷聽說朝廷要支援秦州時,趕忙命令攻城的軍隊一定要“放水”。


    皇甫昌被金城太守遊楷的軍隊俘虜後,遊楷對於皇甫昌也是比較優待。


    河間王司馬顒當然明白金城太守遊楷、隴西太守韓稚到底是怎麽迴事。於是司馬顒下令軍士們趁著皇甫昌被俘虜的時機,來個將計就計,利用“死士”差點兒攻破天水城。


    如果不是大錘公子嵇紹“天降神錘”,一錘把圍城敵軍數月來堆積的土山夷為平地,天水城就會陷落了,皇甫重父子也會命喪黃泉。


    “皇上,秦州刺史皇甫重有奏!”皇甫昌雙手捧出一副卷軸說道。


    近侍連忙取來皇甫昌的卷軸,給司馬衷呈上。


    司馬衷展開卷軸,隻見卷軸上寫著一行紅色的大字:臣在秦州在。署名為皇甫重。


    “這是何意?”司馬衷展開卷軸發現這樣一句話。


    皇甫昌答道:“迴皇上,這是家父的血書,家父以血書發誓:秦州永遠忠於陛下。”


    “秦州永遠忠於陛下!”司馬衷喃喃自語。


    這讓司馬衷十分感喟。


    也讓司馬衷意識到,作為一個皇帝所要承擔的重擔。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是呀,作為一個皇帝,在行使權利的同時,也要承擔著維護天下安寧的重任!


    天子,代天行使權力的同時,也要代天守護著大晉朝數千萬子民的平安、健康和幸福。


    以前的司馬衷,一直是以一個人的視角來看待這大晉。對諸位兄弟,司馬衷想做一位好哥哥。對於皇後羊獻容,司馬衷竭力做一位好丈夫。麵對嵇紹等近臣,自己想做一位合格的好朋友。


    但是,對於大晉朝,司馬衷一直以來就是以一種旁觀者的視角來做出判定的。


    如果用一句話來籠統概括:以前提到大晉朝,司馬衷的想法是“我們的”!而如今,麵對秦州刺史皇甫重的“秦州永遠忠於陛下”的血書,司馬衷的思想突然有了一種轉變,那就是:


    這大晉朝,是我的!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思想轉變,就在司馬衷雙手展開那幅卷軸的時刻,司馬衷“升華了”自己。


    “秦州從新歸於和平,你們父子均有大功,朕會論功行賞!”司馬衷說道,“皇甫昌,如今我想問你,你今後願意重迴秦州,在你令尊身邊繼續為朝廷效力!還是留在朕的身邊?”


    “微臣父子之命,皆屬於皇上。一切全憑皇上安排!如果能夠在皇上身邊,獻犬馬之勞,那將是微臣的無上榮耀!”皇甫昌毫不猶豫地答道。


    皇甫昌在朝廷效力,是一種“委質”行為,這意味著皇甫重父子和皇上司馬衷的深度捆綁,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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