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黃色的幡麵,周邊飾以鵝黃色的絲絛。在幡的正中央,一神獸踞於其間。


    那神獸虎軀猊首,白毛黑紋,長著一條長長的尾巴,兩隻眸子盯著幡外,目光仁慈而不失威嚴,這正是騶虞神獸。


    騶虞是神獸,亦是神獸中的仁獸。心懷仁慈,兼濟天下。傳說中不食活物,也不食非自然死亡的食物,甚至連“萋萋芳草”都不忍踐踏,實在是神獸中的模範,具有悲天憫人的性格。


    故曆代皇帝以騶虞幡作為解除將領兵權的信物。


    審登單於見和演取出了騶虞幡,不禁對和演的幽州刺史身份又高估了幾分——不是皇帝親信,是不可能如此委以重任的。


    “和大人拿出此物,我們便可順勢解除王浚的兵權,這幽州全歸和大人所掌控了!”


    審登如此說,可見這些年來在王浚節製下過得很不容易。


    和演見審登如此說,頓時喜出望外。本來,自己想拉一個同盟者,沒成想審登卻成了自己的死忠。


    於是和演發揮出了作為優秀政客的本領——開空頭支票,封官許願。


    審登聽了內心很激動,加之自己一直以來時常受王浚的暗氣和壓製,於是就把王浚後天要在幽州台宴請和演,並向自己借兵的計劃透露給了和演。


    和演是聰明人,敏銳地察覺到這次宴請不同尋常。宴請怎麽會帶這麽多兵?這很可能是一個“鴻門宴”!


    在和演的旁敲側擊試探下,審登最終透露了王浚剛剛去護烏丸校尉府的事情。


    和演聽完內心狂震,自己這次前來,也僅僅是為了找一個同盟,慢慢鞏固自己的勢力。沒想到,王浚竟然如此簡單粗暴,要從身體上消滅他。王浚在幽州地界待了幾年後,解決問題的方式也變了。


    和演在心裏迅速盤算,你不仁別怪我不義。但仍然麵不改色,笑道說道:“你知道王浚如果這樣做之後,大單於你的最終後果嗎?”


    “我一直不同意這樣做!”審登答道。


    “你不同意就對了!我是代表皇帝的,是皇帝的嫡係親信。”和演指著騶虞幡向審登說道:“如果我出了意外,朝廷問罪下來,大單於你絕對會被王浚當做替罪羊推出來,到時候不單單是你,還會株連你的整個部族!”


    和演的話真假混雜,但說得都是實情。所謂真,眼前這麵騶虞幡是真,自己被任命為幽州刺史是真,王浚要把審登當做替罪羊是真。


    所謂假,這騶虞幡並不是皇帝司馬衷給的,而是皇太弟司馬穎的“戰利品”;而自己這個幽州刺史,也是皇太弟親自任命的,自己和皇帝司馬衷也僅僅見過一次麵——司馬衷在蕩陰被俘後,連吃三頓飯的那個早晨。


    在和演的眼中,皇帝司馬衷隻是一個賊能吃飯的皇帝——皇帝中的“幹飯人”!故和演說起謊話來,沒有心理壓力,眼睛都不帶眨的。


    審登又不是傻子,這個中厲害他清楚。


    其實,剛剛審登拱火和演解除王浚的兵權,又何嚐不是在試探和演的底線呢?


    身處危境的二人,有著共同利益,兩顆火熱的心迅速靠近。於是,你懂的——歃血為盟。


    “管家,取酒來!”


    審登向門外喊了一聲。管家應聲而來,雙手抱著一個碩大的陶瓷甕。管家放下陶瓷甕,躬身施禮然後退去。


    審登扯掉酒甕的陶土泥封,一股凜冽的酒香頓時彌漫於整個房間。


    “好酒!”


    和演眼神內斂,不禁讚歎道。


    “此酒名叫仰韶,味道燦烈,不輸大晉朝的國酒杜康!”


    審登笑道。


    “仰韶酒雖美味,但大敵當前,大單於你我可不要貪杯哦!”


    審登聞言一怔,因笑道:“刺史大人提醒得對!大敵當前,確實不宜過多飲酒!”


    於是又向門外喊道:“管家,取血來!”


    不一會兒,管家托盤裏端來一個蓋著毛氈的物什。


    審登揭開毛氈後,一股刺鼻的腥臊臭味讓和演差點兒沒吐出來。


    “這是何物?”


    和演強忍著胃中的不適問道。


    “刺史大人,此乃狼血!我欲與大人歃血為你!”


    審登一邊迴答,一邊把把狼血倒入酒盞中。


    “狼血?”


    和演有些不解地問道。


    “此狼血,是草原青狼幼崽的血,有股淡淡的奶香味兒,如果是成年草原青狼之血,那味道要濃烈多了!”


    剛走到書房門口的管家迴首笑道,一抿幹涸的嘴角,似是對這狼血極為渴望。


    審登瞪了那管家一眼,那管家似是很害怕,快速溜出門外。


    “我這管家不知身份邊界,還望刺史大人見諒!”


    審登向和演賠笑道。


    “無妨無妨,經管家這一說,這草原青狼血聞起來的確有股奶香味兒!”


    和演亦笑道。


    “幹了!”


    “幹!”


    和演與審登二人端起帶血的酒盞一飲而盡。繼而,不顧嘴邊殘留的狼血,二人相視而笑。那笑聲震得屋內的燭焰一漾一漾地,就像七月十五中元節,人們在河裏放逐的鬼燈一般。


    “有大單於相助,大事可期也!和某告辭!”


    見事情已成,和演的心情極為愉悅。與審登謀劃了第二天的事宜後,和演拱手告辭了。


    待和演離開後,管家推門而入。


    “你覺得這和演怎樣?”審登一改對管家唿來喝去的語氣,極為正式地問道。


    “有謀略,膽大心硬,城府很深。”管家緩緩說道。


    “那這次結盟的事宜,你怎麽看?”


    “其實,摻有牛奶的狼血不算是狼血,我剛剛也特意提醒了一下那和演刺史。”


    “依你的意思,這次結盟可以不算數?”


    “任何結盟,都是利益使然。我們雙方有共同的利益不假,但也要看投入與產出。和演刺史孤身一人,投入也不過是自己的性命與一麵破旗子而已。而我們投入的,卻是整個烏丸部族的未來。”管家說道,語氣頗為沉重。


    “唉!”


    審登一聲長歎。


    這一夜,在幽州,有著共同利益的幽州刺史和演與烏丸單於審登正式結盟,並在籌劃下一步計劃。


    這一夜,在鄴城的銀安殿內,皇太弟司馬穎會見了一位神秘人物後,突然哈哈大笑。然後召開緊急會議,司馬穎與他的部下們開始謀劃著什麽。


    這一夜,在京都洛陽發生了兩件怪事。


    第一件事,河間王司馬顒的手下大將張方,幹了一件人神共憤的事情——他竟然僭越矯詔廢了司馬衷的皇後,泰山羊氏,羊皇後羊獻容。


    第二件事就顯得有些無厘頭了。兩位神秘的青年,在京都洛陽


    最為豪華的謫仙樓,以萬金名琴——綠綺,來合奏一曲早已失傳的名曲——《廣陵散》。


    據說,《廣陵散》隻有嵇紹的老爹嵇康會彈奏。故當時洛陽萬人空巷,紛紛去謫仙樓聆聽名曲。


    結果是萬金名琴——綠綺竟然被一個名叫蘇昊的年輕人當場摔了個粉碎,而其中另一位名叫張賓的青年人憑借一部《民本富國論》而聲譽鵲起。


    第二天,京都洛陽。廢皇後羊獻容一大早就被“請到”位於洛陽西北的冷宮——金墉城,開始了羊皇後幾度廢立的大幕。


    京都洛陽原先看似平靜的形勢,也變得紛繁複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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