亳州,一處廢棄荒村。


    秋風輕拂,沒有陵州的風兒喧囂刺骨,卻有一股別樣的冷意。


    寂靜如同廢墟般的低矮房屋之間彌漫著淡淡的白煙,瓦礫土牆之間十數個人影閃爍,驚恐的目光在四處張望,似乎是在尋找追殺他們的死神蹤跡。


    突然,天際一道恢弘劍氣掃雲蕩日而來,淩冽的氣勢驅散白煙,削平土牆,轟隆一聲,在地上留下一道數寸深的溝壑,攔住眾人去路。


    眾人止住腳步,相互背靠著,手中兵刃微微顫抖,使勁吞咽著口水,眼中盡是恐懼。


    “出...出來!”


    他們大叫著。


    “禦劍乘行三千裏,玉龍春風笑丹青。”


    白煙之中一道負劍人影緩緩靠近,隻見此人身穿青白錦緞,腰環白佩,瀟灑俊朗,左手提著酒壺邊走邊飲,右手食中兩指並列,指尖還流動著流彩劍光。


    “啊,不愧是亳州名酒丹青醉,真是不錯。”


    蕭別離將壺中美酒一飲而盡,暢快的發出一聲讚歎,隨後將酒壺隨手一扔,哢嚓一聲,酒壺摔得四分五裂,卻是驚得眾人一跳。


    “我還以為,這裏會有伏兵呢,看來,還真是我多慮了,跟了你們這麽久,居然都不肯將我帶到你們老巢嗎?”


    蕭別離緩步靠近,眾人卻是慢慢後退。


    “給你們一個活命的機會,你們教主到底在哪兒?”


    蕭別離眼神一厲,殺氣勃發。


    眾人雖然害怕,卻仍是沒有應答,咬牙之後,卻是唿喝一聲,一起向蕭別離衝殺而去。


    “殺!”


    蕭別離見狀,臉上閃過失望之色,微微搖了搖頭。


    “找死!”


    蕭別離並指劃過,劍氣破空斬出,眾人根本不是一合之敵,經受不住,紛紛倒地哀嚎。


    蕭別離冷哼一聲,吩咐道:“嚴刑拷問。”


    “是。”


    蕭別離身後不知何時又多出了數道身影,聞言上前便要捉拿羈押這些人。


    “教主...聖安!”


    其中一人仰天大叫一聲,口中鮮血狂噴,隨後倒地身亡。


    他竟然自殺了!


    “教主聖安。”


    一人帶頭,剩下的人也沒有多少猶豫,紛紛緊隨其後,一轉眼,十幾人全都自殺成了屍體。


    “啟稟大人,他們齒間藏有見血封喉的毒囊...”


    蕭別離微微皺眉,擺了擺手。


    “加派人手繼續追查,一旦有消息即刻通知我。”


    “是。”


    蕭別離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隨後縱身掠走。


    而在這個廢村數百裏外,亳州之會秋陵城中的一處宅子裏,兩道遮麵身影相對而坐。


    “我早說了,刺殺太子並不明智,教主一意孤行,如今的這後果,又要如何應對?”


    “成王敗寇,事成則天下大亂,事若不成,代價我們自當承受。”


    “如今敬夜司傾巢出動,就是為了鏟除黑龍會,這樣的代價,我們怕是有些承受不起啊。”


    “聖子一向足智多謀,可有辦法?”


    聖子搖了搖頭,輕聲歎道:“蕭別離乃當世高手,敬夜司更是朝廷爪牙,他若鐵了心要找我們,那也隻是時間問題。”


    “道理,本座自然清楚,本座要的,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聖子道:“此事畢竟驚動了皇帝,所以皇帝是絕對不可能善罷甘休的,教中精英折損,僅憑我們無法應對,所以,我們需要盟友。”


    “盟友?”教主皺眉道:“能與我們結盟,且有能力幫我們遮掩的盟友嗎?”


    “不錯。”聖子點頭。


    “本座想不到誰有這個能力。”


    聖子輕笑道:“教主忘了秋柏麟了嗎?”


    “一命千金秋柏麟...你是說,雇傭秋柏麟的人?”教主恍然道。


    “不一定是秋柏麟的雇主,但我們依然可以找他幫忙。”


    教主道:“上次聖子傳信,說此人可能是除卻陵王之外的某個皇子,聽聖子的話,可是想找吳王高沐?”


    “正是。”聖子嗯道。


    “可,高沐為何要與我們合作?”教主有些遲疑,“你能保證,他不會將我們獻給蕭別離?”


    聖子搖頭道:“太子事關國本,若是身亡,則剩下的三個皇子必定爭奪儲君之位,朝廷自顧不暇,我們才有趁機崛起的可能,這並非隻是我們的目的,也是三個皇子的目的。


    陵王胸無大誌,且與太子關係甚好,所以收買秋柏麟之人應當不是他,而剩下的景王與吳王兩人,我雖無法分辨究竟是誰對太子起了殺心,但是無妨,我已暗中布下一子,太子心疾複發,早晚必亡,這就是我們與高沐合作的籌碼,高沐會需要我們的力量的。”


    教主聞言,深深的看著聖子。


    “原來這就是聖子要噬心蠱的緣由,當真是算無遺策啊,本座佩服。”


    聖子輕笑道:“多謝教主誇讚,不過多了一手準備而已。”


    “那就依聖子之計,本座親自去接觸一下這位吳王。”


    聖子道:“有教主出麵,可為誠意,高沐想必不會拒絕。”


    教主嗯了一聲,問道:“你來亳州也有幾日了,不怕暴露嗎?”


    聖子笑道:“多謝教主關心,我也正該迴去了。”


    “聖子,一路安好。”


    “告辭。”


    待聖子離開,教主扯下麵巾,露出清澈幹淨的少年模樣。


    “聖子...嗬嗬...”


    陵州城南約十五裏有一座不算太高的山峰,名曰萬佛山。


    兩百多年前慶國與齊國爭奪霸權,慶國戰敗,版圖一路被齊國壓縮,末代慶帝遷都陵州,於石窟之中雕刻大小佛像數千近萬,故而得萬佛之名。


    慶國覆滅之後,齊帝將慶帝葬於此處,並修建了萬佛寺,至今也快兩百年了。


    雖然陵州貧瘠,但萬佛寺卻是名聲遠播,香火鼎盛。


    年年日日前來禮佛還願之人絡繹不絕,就連帝都的貴人也時常不辭辛勞的親自跑一趟來。


    顧飛流之所以有機會對謝憐霜一見鍾情,也正是在萬佛寺遇見了。


    道路上,兩輛馬車緩緩駛來,身邊還跟著數個騎手,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家。


    正是李淩一行人。


    陵州災情已經步入正軌,李淩這才有了閑工夫。


    萬佛寺經過數次擴建,大門口已然恢弘大氣,眾人下了馬車,卻見大門口正設有粥棚,數多麵黃肌瘦的百姓正在排隊領粥。


    李淩見狀笑道:“不愧是佛門慈悲之地啊。”


    災民現在還是隻能勉強活命,沒有人會拒絕多吃這一口。


    災情雖然緩解,但要恢複民生也還需要時間,所以眼前情況李淩也並不奇怪。


    “從唐安一路過來,百姓雖還是艱難,但到底不是食不果腹的饑荒模樣了,這都是兄長的功勞。”


    謝憐霜與李素素將魏娘扶下馬車,對著李淩說道。


    李淩笑了笑,“能少死兩個人,就算是功德了,也不枉我們來這裏跑一趟,否則,我還真不敢麵見佛祖呢。”


    魏娘哼哼道:“好歹你也救了這麽多人的性命,就算在這萬佛寺添個長生牌位也是應該的。”


    “得了我的娘,您這不是要我長生,這是折我的壽呢。”


    說著,眾人來到門口,一個身穿僧衣的小沙彌見狀上前。


    “阿彌陀佛,各位施主,萬佛寺近日不接待香客...”


    “哎,我們可不是香客,我們是...信徒。”李淩微微一笑。


    信徒?


    這跟香客有啥區別嗎?


    小沙彌滿臉不解,李淩道:“還請小師傅通報一聲,就說陵州執事李淩前來禮佛,請主持行個方便。”


    這大老遠的來了,李淩也不想白跑一趟。


    權柄在手,李淩也絲毫不介意私用,給自己行個方便。


    小沙彌聞言微微頷首,“請施主稍待。”


    “有勞。”


    見小沙彌轉身進入,李淩也轉頭看向了粥棚。


    “呂陽。”


    “屬下在。”


    “送些鹽給大師們,救災濟民,也好有把子力氣。”


    “是。”


    不多時,一個身穿袈裟的慈眉老僧來到。


    “原來是新任的陵州執事李大人親自到了,老僧萬佛主持慧慈真是有失遠迎,還請大人恕罪。”


    李淩一愣,“大師認識我?”


    慧慈笑道:“陛下聖旨昭告天下,老僧當然知道李大人的名號。”


    李淩雖然是聖旨封官,但卻是在高燁的任命書中的隨口提了一句,說什麽昭告天下就有些扯了,普通百姓恐怕都不知道聖旨的具體內容呢。


    剛剛李淩也沒有自報姓名,但老和尚卻還是稱李淩為“李大人”,這萬佛寺,還真是消息靈通啊。


    李淩也沒有多想,萬佛寺是多少達官貴人的往來之地,有些特殊渠道也實在不值得意外。


    “原來如此,突然造訪,若有打擾得罪之處,還請大師海涵,實在是家母誠心禮佛,請慧慈大師行個方便。”


    慧慈頷首應道:“這是自然,李大人客氣了,諸位,快請。”


    “多謝。”


    老和尚走在前頭,魏娘熱情的上前攀談,李淩也正要跟上,沈驚鴻卻輕輕拉了一下李淩的衣角。


    “怎麽了?”李淩轉頭。


    沈驚鴻低聲道:“高手。”


    “嗯?”李淩一愣,“你是說,這個慧慈主持?”


    “不止。”沈驚鴻搖頭,“萬佛寺,不簡單。”


    李淩一滯,眉目微沉。


    “老王。”


    “公子。”


    “看好夫人與兩位小姐。”


    “是。”王虎快步跟上魏娘。


    “呂陽。”


    “大人?”


    “讓兄弟們精神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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