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區一個王家,真是好大的膽子...”


    馬車內,高燁滿臉怒氣的重錘了一下。


    “殿下何必生氣呢?今日本就是個試探,就算碰壁也算不得什麽。”


    高燁聞言神色稍緩,“那,你可得到什麽有用的信息?”


    李淩點頭,“王嘯說,要等他爹,也就是王甫迴來,而王甫常駐嘉州,這次迴來,定然是帶來了他們身後之人的命令。”


    “嘉州...你覺得王家背後會是誰?”高燁問道。


    李淩道:“原本我以為是謝氏,畢竟嘉州是謝氏的大本營,但是謝吟風就在殿下手下辦事,如果王家是謝家附屬,謝吟風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瞞著殿下,王家也更不可能在攀附謝家的同時跟與殿下作對的鍾甫混在一起。”


    高燁已故的生母敬妃娘娘就是出自謝氏,謝氏跟高燁可是實在親戚,不然也不會將謝吟風派到高燁手下了。


    “有理。”高燁點頭,“不是謝氏,那你覺得會是誰?”


    李淩搖頭,“暫時還沒有頭緒,我也沒有什麽興趣。”


    “嗯?”


    李淩道:“因為無論王家背後是誰,他的目的都不會變。”


    高燁一愣,“什麽意思?”


    李淩解釋道:“自洪災過後,不僅唐安城,陵州各處的糧價都在瘋漲,如今已近兩百文一鬥,可謂天價了,好些糧商已經借此大賺了一筆,而作為陵州最大的糧商,王家現在屯居積奇,恐怕兩百文未必能滿足他們的胃口。”


    高燁嗯道:“不錯,此時陵州缺糧,朝廷又送了銀子來,若是換了我,我也要借此機會大發一筆才行。”


    “那就要看他們的胃口到底有多大了。”


    高燁雙拳緊握,臉色扭曲。


    “這些奸商,真是貪得無厭!”


    這是明明白白的陽謀,除非高燁直接動手搶,否則,還真沒有什麽好辦法。


    如果高燁今天敢動手,那明天就會有大批彈劾的奏折送到高宏的案幾之上。


    “對了,殿下來了唐安,那鍾甫呢?”


    高燁道:“我讓他去收攏受災百姓,集中安置去了,各城糧倉還有些存糧,我已下令開倉,暫時賑濟百姓,不過撐不了太久。”


    “那,北境呢?”


    “祁陽王也傳來消息,蠻人圍而不攻,隻是守城的話,糧草也能再勉力支持一段時間,不過不會太久,所以我必須盡快籌集糧草,不僅為了讓百姓活命,更不能讓邊防有失...”


    李淩沉聲應道:“如此,便要用些手段了。”


    高燁一愣,“什麽手段?”


    明麵上,高燁肯定是不能直接搶糧的,但是非常之時,當用非常之法。


    等跟他們談好條件,講完道理,黃花菜都涼了。


    總之,得先解了燃眉之急再說。


    是夜,唐安城南,張家。


    張家也是糧商,但規模不算太大。


    張府院牆之外,李淩靜靜等候,在他身後,近百人安靜的站在他身後。


    這些都是高燁的府兵,勉強也算是精銳吧。


    突然,一道人影落在李淩麵前。


    “情況如何?”


    沈驚鴻道:“如公子所料,他們果然將糧食從鋪子搬迴了府,就放在後院倉庫,我粗略估算了一下,至少有上百石。”


    不僅災民,城內百姓的日子也過得勉強,若不是官府鎮壓,說不得都要哄搶糧店了,在不出手售賣的情況下,糧商們自然要將糧食收好。


    而百石糧食聽起來好像很多,但對於一家糧商來說也真的不算什麽。


    “既然如此,那就動手吧。”


    “是。”


    沈驚鴻微微點頭,隨後縱身越進院牆。


    不多時,院內便燃起了熊熊大火,整個張府也被驚動,一時之間,唿喊聲不絕於耳。


    “開始吧。”


    李淩吩咐一聲,身後眾人也開始紛紛行動起來。


    沈驚鴻冷眼看著被燒得跳腳的張家人,隨意將手中火把扔出,而在他身後,眾多府兵已經越過院牆,正源源不斷的將糧食一袋一袋的搬出。


    至於原本駐守後院的家丁護衛,也早就被沈驚鴻打暈了扔到前院去了,如果沒人救被燒死了,那也隻能算他們命不好了。


    若是從半空往下看去,便能看見府院內火勢雖然兇猛,但後院卻安然無恙,全然沒有半點火光,一道火牆將兩者間隔開來,涇渭分明。


    而在院外,李淩帶領著府兵將搬出的糧食迅速裝車運走,整個過程幹淨利落,簡直就像是慣犯。


    百餘石糧食也裝不了幾車,眾人分工合作,速度很快,也就小半個時辰便打包完畢。


    臨走前,沈驚鴻一把火將後院也燒了幹淨,全然沒有留下一點線索。


    梅莊正門口。


    常宜修跟高燁看著眼前的幾大車糧食麵麵相覷。


    這是你的學生?


    應該是吧?


    這是好人能幹的事兒?


    老夫的一生清名啊!


    兩人眼神交匯,無聲交流。


    “咳咳...”


    常宜修輕咳了一聲,“若虛啊...”


    “老師?”


    正在清點的李淩聞言轉過頭來,“有事嗎?”


    常宜修苦笑道:“此舉,會不會有些不妥?”


    李淩笑道:“老師覺得哪裏不妥,我改。”


    常宜修無奈,就沒有一處是妥當的好嗎?


    高燁也道:“這就是你說的手段,你跟我要府兵就是為了幹這事兒?你這跟直接搶有什麽區別?”


    李淩正色道:“殿下此言差矣,我這不叫搶,我這叫搶救,從火海之中,將這些珍貴的口糧搶救下來,不然,就被一把火燒幹淨了,那不就浪費了嗎?”


    還能這麽講?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這火不是你放的?


    搶救下來的糧食也直接歸你了?


    李淩見兩人有些糾結的樣子,說道:“非常之時當用非常之法,我也管不了這麽多了。”


    “可這...畢竟杯水車薪啊。”常宜修搖頭。


    李淩笑道:“能解燃眉之急就好。”


    這時,謝吟風來到。


    “殿下,已經清點完畢,一共是一百三十一石。”


    高燁微微點頭,隨後看向李淩。


    “這些糧草,你準備怎麽用?”


    李淩一愣,“殿下糊塗了?當然是運到北境,送給祁陽王啊。”


    “這麽點怕是不夠吧?”


    李淩笑道:“殿下的府兵很好用,令行禁止,得心應手...”


    “那當然,這可是當年太子哥哥親自為我向祁陽王...”高燁得意一笑,話沒說完便愣道:“你到底想幹嘛?”


    李淩悠悠道:“一個張家就有百多石糧食,唐安有幾個張家,整個陵州又有幾個張家?加在一起,怎麽也夠邊軍多撐上幾天吧?”


    三人聞言,震驚得不行。


    “你...”常宜修伸手指著李淩,身子微微顫抖,話也說不清楚,分不清是喜是怒。


    “看來,我要對你改觀了。”謝吟風笑著搖頭。


    “哦?謝公子這話怎麽說?”


    謝吟風輕聲歎道:“我原以為你雖出身市井,卻也是個風光霽月的風流雅士,沒想到,卻也用如此手段,真是...你就不怕此事走漏消息,名聲盡毀?”


    李淩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謝公子覺得,我現在還要名聲有什麽用?”


    謝吟風一滯,點頭嗯道:“說得也是,聲望於你,的確無用了。”


    “不說這個了,謝公子,押送糧草的事情,恐怕得讓你親自跑一趟了。”


    這事兒必須得信得過的人來辦,謝吟風是高燁親信,也是最合適的人選。


    “放心,如今陵州殿下為主,有我在,你不必擔心鍾甫。”


    李淩笑了笑,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函,“還有這封信,請謝公子一並交到祁陽王手中,王爺看過信便會明白。”


    “好。”謝吟風點頭,隨後轉身招唿,很快就帶著糧車消失在夜色中。


    “老師,學生做的,並非錯事。”


    李淩看著還在發神的常宜修,肅然說道。


    常宜修聞言苦笑不已,擺手道:“老夫不是眼瞎目盲之人,除卻一身才華之外,你的心思頗重,老夫也能看得出來,不過品行尚佳,老夫自然是相信你的,此事手段雖然有失偏頗,但也並非私利,老夫又豈能責怪你?”


    “多謝老師體諒。”李淩微微躬身。


    常宜修搖頭,歎道:“你說得對,非常之時,當有非常手段。”


    次日一早,城南張府走水的消息便傳開了,整個府院都被燒成一片焦灰,所幸沒有人員傷亡,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吧。


    這種消息也不過是飯後談資,聊過兩句便沒人在意了。


    至於張家的損失如何...誰又在乎呢?


    “屬下龐化...”


    “呂陽。”


    “參見執事大人。”


    府衙內堂,敬夜司終於送來了李淩的執事腰牌。


    “就來了你們兩個?”李淩微微皺眉。


    龐化道:“陛下下令,敬夜司再司前事,原來駐守陵州的兄弟皆已從帝都趕來,可隨時聽候大人差遣。”


    呂陽上前,雙手封上魚鱗冊。


    “這是名冊。”


    李淩隨意的翻看了一下,大約有數百上千人的樣子。


    “你們來得正好,我正愁有些事做起來麻煩。”


    龐化跟呂陽聞言對視一眼,躬身道:“請大人吩咐,屬下等萬死不辭。”


    李淩聞言,嘴角微微一勾。


    待兩人離開,高燁這才進來。


    “敬夜司的人雖然都是好手,但就算再加上我的府兵,又能搶...搶救來多少糧食?”


    李淩笑道:“殿下且靜待吧,想必北境很快就會有迴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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