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喬看著手中文章,心中震撼,腳下不穩,竟是不自覺後退數步。


    “你...”孟喬看向李淩,雙眼瞪大,一時說不出話來。


    李淩微微一笑,“先生,在下的文章,可堪入眼?”


    孟喬聞言忽地苦笑搖頭,“老夫真是癡長年歲,如此文章,老夫望塵莫及,望塵莫及啊...”


    原本有些好奇的眾人聽到孟喬這麽說,頓時驚詫不已。


    “先生自謙了。”李淩微微頷首,心中暗笑。


    韓退之的馬說征服不了你?


    開玩笑!


    “孟兄何出此言?”劉宋與楊子遠幾乎同時發問。


    孟喬苦笑一聲,隨後將李淩的文章遞到兩人身前。


    “兩位看過便知。”


    兩人湊上前來,不過片刻,便又各自發出驚歎之聲。


    “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三人默然片刻,相互對視,點頭應和。


    “說得不錯,天下之大,千裏馬何其之多,而眼前,便有一位啊。”


    孟喬三人同時看向了李淩。


    李淩身披虎皮,自然恭敬的躬身應了此言。


    而三人的表情也著實勾起了常宜修四人的好奇心。


    這李淩究竟寫了一篇什麽文章啊?


    謝憐君與常宜修麵麵相覷,常宜修對孟喬道:“將文章給老夫也看看。”


    孟喬微微頷首,隨後對眾人道:“不如讓老夫為眾人吟誦一番,如何?”


    “也好。”


    孟喬見常宜修同意,便朗聲念道:“此文曰:馬說,世有伯樂,然後有千裏馬...


    馬之千裏者,一食或盡粟一石...


    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盡豈能...嗚唿!其真無馬耶?其真不知馬也!”


    馬說全文並不長,大概一百五十字左右,李淩就是要搶先手,所以寫得相當的快,當然,代價是字跡相對潦草。


    倒也真難為孟喬三人還能看得明白。


    不過等孟喬念完,眾人心中的震撼自然不必多說。


    “這怎麽可能?”謝吟風兀自不信,而顧飛流則是緊緊的握著手中的筆,雙眼死死的盯著李淩,似乎想一口將李淩吞進肚子裏。


    而謝憐君跟常宜修除了震撼之外,更多的則是驚喜。


    李淩也是有真才實學的,他不僅僅是個市井之徒。


    想想也是,雖說話本小說難登大雅之堂,卻也不是簡單便能寫了的,其文字功底定然不凡。


    而李淩能寫出這樣的文章,不僅算是文采出眾,更算是見識不凡,灼見真知,已逾常人。


    “讓諸位見笑了。”李淩拱手躬身,輕笑道:“平日裏幫我幹娘幹了太多活,竟是沒有時間練字,如此潦草,實在是汙了諸位長者前輩的眼睛...”


    自從飄香樓的生意好起來以後,李淩便再也沒有幹過什麽眾活,養尊處優自然算不上,總歸還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


    平日裏倒也練字,不過隻算是平穩工整,但今日卻是趕時間故意的。


    為的就是好好的鎮住顧飛流。


    第一題李淩雖然勝了,但顧飛流並非輸在才學。


    李淩雖然對馬說有絕對的信心,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劉宋三人被謝吟風買通了怎麽辦?


    雖說有常宜修在,這個可能性並不大就是了。


    但見此時的顧飛流心亂如麻,整個人僵在原地,手中緊握著毛筆,卻是懸在半空,怎麽也落不到紙張上。


    李淩便知道,他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你啥都寫不出來,就算你真買通了三人,那也不能顛倒黑白吧?


    “字跡確實潦草,但潦草也自有潦草的風骨,仔細看來,竟是比你工整寫下的還要來得順眼。”孟喬嗬嗬笑著。


    李淩眼神微動,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來。


    你這就有點硬吹了啊。


    謝憐君見狀也笑了笑,隨後問顧飛流道:“李淩的文章已經寫好了,顧飛流,你的呢?”


    “我...”顧飛流臉色難看,他腦中現在是一片空白,好像平日讀的書突然之間都記不得了一樣。


    實在是李淩帶給他的驚訝太大了些,寫得快也就罷了,關鍵還寫得好,而且還並非一般的好。


    顧飛流是有才學的,在場眾人都是有鑒賞能力的。


    孟喬雖隻念了一遍,卻也足以讓眾人銘記,越是品味,便越覺得好。


    越覺得好,顧飛流的臉色就越是蒼白。


    謝吟風此刻也有些著急,他知道李淩的馬說很好,但是顧飛流現在一個字都寫不出來,那就是徹底的完蛋。


    果然,謝憐君見狀輕笑道:“既然李淩已經連勝兩場,那恐怕就不能遂顧公子你的願了。”


    “謝長兄...”顧飛流還要說話,卻又被謝憐君打斷道:“我們事先有過約定,還是說你想要反悔?”


    常宜修也適時道:“顧家門楣光耀,你便隻有如此教養嗎?”


    “晚輩不敢。”顧飛流咬了咬牙,隻得將腦袋低下,頹喪認輸。


    謝吟風此刻怒道:“堂兄當真要與我們為難?”


    謝憐君寒聲道:“怎麽,你也不服輸?”


    “連李淩都比不過,你們還有何顏麵稱文采二字?”謝憐君冷笑道:“還是說,你還要逼迫我就範?”


    謝吟風很想說是,但見常宜修麵色陰沉,最後也沒再說話。


    而在一旁的李淩聽到謝憐君的話,當時便有些不樂意了。


    什麽叫“連”李淩都比不過?


    我是來幫你的,你搞清楚好不好?


    當然,這種話在心裏想想就是了。


    “既然如此,那兩位就請吧,我就不送兩位了。”謝憐君抬手便要趕人走。


    “不,我還要比第三場。”顧飛流猛地抬頭看向李淩。


    “我不信,我會輸給你?”


    謝憐君微微皺眉,“你已經輸了,第三場已經沒有意義了,就算你贏了,我也不會答應你的。”


    顧飛流道:“我於謝長兄自然認輸,求親之事暫且作罷,這第三場,不為別的,我就要跟李淩比。”


    “李淩,你說呢?”


    李淩聳了聳肩,無所謂道:“既然顧公子有雅性,我自然該奉陪。”


    顯然顧飛流是不服氣,輸給李淩這麽一個無功無名,出身市井之人,著實有些丟麵子。


    而在李淩看來,這個麵子,他還是想還給顧飛流的。


    因為對於李淩來說,整件事從頭到尾跟他有關係嗎?


    沒有關係啊。


    謝憐君兄妹他不熟,顧謝二人也跟他沒仇沒怨。


    但是剛剛把顧飛流打擊得有些狠了,為了避免記恨上自己,李淩當然要讓顧飛流心裏平衡一下才行。


    “楊先生,請出第三題吧。”顧飛流對楊之遠說道。


    楊之遠皺了皺眉,他當然也看出來了這是顧飛流的意氣之爭,不過李淩都同意了,他自然也不會反對。


    “那就簡單一點,這第三題,還是作詩詞吧。”


    “請先生出題。”


    楊之遠想了想,沉聲道:“陵州北境,北漠蠻族年年犯邊,致使常有難民南逃,民不聊生,邊境百姓深受其害,那就寫首邊塞詩吧。”


    一個比較寬泛的題目,給了兩人極大的發揮空間。


    顧飛流得了題目,很快便陷入了思索。


    而李淩則是不慌不忙,不緊不慢,眯眼笑著看著他。


    因為這一局,他是準備要輸的。


    眾人沒有打擾兩人,但見李淩模樣,還以為他胸有成竹穩操勝券,心中更是高看欣賞幾分。


    數盞茶後,顧飛流突然道:“我作好了。”


    楊之遠抬手示意道:“那就請顧公子先請。”


    顧飛流狠狠地瞪了李淩一眼,隨後吟道:“山水天然是此身,黃沙何處有知音。風前白發三千丈,月下黃花十九深。萬裏江河雙短鬢,百年心事寸長分。可憐歲晚相依冠,獨坐空床對暮雲。”


    一首非常工整的七律詩,不愧是名家子弟。


    不過也正是因為名家子弟,終究難以體會百姓疾苦,詩寫好,但是立意著實有些高了,甚至可以說是有些空了,至於邊塞的主題,也隻能說是勉強沾邊,這算是個無傷大雅的小缺點。


    “萬裏江河雙短鬢,百年心事寸長分...好,好詩。”楊之遠撫掌稱讚。


    “顧公子未及而立,若是不想歲晚依冠,獨坐空床,當許乾坤之誌,保家衛國。”


    顧飛流躬身應和,“謹遵先生之言。”


    顧飛流的詩寫得極好,就算是常宜修跟謝憐君也挑不出什麽刺來,也沒必要挑刺。


    好,就是好,眾人有目共睹。


    “該你了。”顧飛流死死的盯著李淩,咬牙低聲道:“之前的兩題是我大意,我不信我當真會輸給你這麽個連功名都沒有的泥腿子...”


    顧飛流自尊心受挫,對李淩耿耿於懷。


    他的聲音不大,但在場眾人都聽得清楚,皆是微微皺起眉頭。


    原本還笑眯眯的李淩聽到,臉色也是突然就變了。


    好嘛,原本我還想照顧你情緒,這局輸給你就算了。


    沒想到你輸不起不說,還說這樣惡心人的話,李淩本就有些小氣的性子,瞬間就淡定不了了。


    “那就請顧公子你聽好了。”李淩輕哼一聲。


    正要開口,卻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一道身影快步來到客廳門口。


    “東家...”


    “放肆!”謝憐君厲聲喝道:“誰讓你如此冒失闖進來的?”


    李淩一眼便認出了來人,正是護送魏娘的兩個人之一。


    “是你,你怎麽迴來了?我幹娘呢?”


    那人看見李淩,連忙道:“魏娘子...魏娘子被人打了...”


    “什麽?”李淩大驚失色,心頭猛地一跳,連忙道:“走,帶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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