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淩跟蕭別離認識的時間並不算長,滿打滿算,也就半年。


    蕭別離是被說書人吸引來的,但是每次都意猶未盡讓蕭別離非常苦惱,又好奇聊齋先生的身份,便偷偷潛入後院,撞見了李淩的秘密。


    李淩怕他將身份說出,蕭別離又想著一睹為快,兩人便達成約定,一來二去,便算是成了朋友。


    隻是蕭別離經常遊曆出門,大多數時候都是十天半個月才迴來一趟。


    “一個放肆的魔遠遠比克製的神來得可怕。”


    見蕭別離發神,李淩又輕聲道:“不過就是一個話本,你也不必那麽認真。”


    蕭別離聞言迴神,笑著點了點頭。


    “對了,這次又是半個月,去哪兒逍遙了?”


    蕭別離撇嘴應道:“去邊關走了一遭,本來想著殺兩個蠻子的,結果被人趕了迴來。”


    “嗯?”李淩好奇的看向蕭別離。


    蕭別離擺手道:“也不是什麽趣事,懶得說,還是你的話本有意思。”


    說著,便又在李淩的桌上翻著。


    “我說,你整日窩在這小閣樓裏,就不悶嗎?”


    蕭別離找到西遊記的初稿,滿意一笑,隨後一邊看,一邊隨口問了一句。


    “有時候吧,有時候也覺得有些無聊。”李淩應道。


    “那為何不出門去?”


    “出門?”李淩苦笑,“你忘了,我現在就是個流民,沒身份戶籍的,若是隨意在街上晃蕩,說不得就被官府抓了充做苦役了。”


    “誰家流民打扮得如你這般得體了?放心出門,他人看不出來的。”


    李淩搖頭,“可別,我膽子小,經不起盤問。”


    李淩可不敢冒險,乞討的日子已經很難了,若是真被抓了,那肯定比當乞丐還苦。


    “我說,你到底哪兒的人啊?就算是遭了難銷了戶,總該有出處吧?”蕭別離抬頭看了過來。


    這樣的問題並非是蕭別離第一次問了,李淩隻道:“前兩年我生了一場大病,以前的事兒,都被我忘得一幹二淨了。”


    沒辦法,大齊李淩不熟,想胡謅都不知道謅哪兒,又怕落下口實,幹脆就忘了,來曆自己都不明,一了百了。


    “那你將來有什麽打算?一輩子窩在這兒?”


    李淩答道:“先想辦法落個戶,然後弄點錢,當個富家翁吧...”


    李淩話音剛落,便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小李子。”魏娘聲音渾厚。


    “幹娘,怎麽了?”


    魏娘道:“醉仙樓的柴掌櫃來了,說是來拿書稿的。”


    “稍待,我去取。”


    李淩將早就準備好的話本交給魏娘,“收錢了嗎?”


    魏娘眉眼一笑,點頭道:“他若是不給錢,我也不能來找你啊。”


    李淩聞言也笑了笑。


    魏娘剛要走,卻又停住腳步,轉頭道:“對了,柴掌櫃說想見見你,你看...”


    “給錢就行,人,暫時還是不見的好。”李淩搖頭拒絕。


    “行吧。”魏娘自然知道李淩的顧忌,她也就傳個話而已,她當然也不願意柴掌櫃見到李淩。


    送走魏娘,蕭別離笑道:“醉仙樓,唐安城最大的酒樓,你就這麽將書稿拱手相送,不怕搶了飄香的生意啊?”


    李淩懶得再跟蕭別離解釋,轉身迴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你想申報戶籍倒也不難,不過說不清來曆,府衙那邊恐怕不好交代,總不能平白無故的冒出你這麽個人來吧?”蕭別離說著揚了揚手中書冊笑道:“還是說,你準備給自己的身份也寫個故事?”


    李淩搖了搖頭,“倒也真這麽想過,不過無論是編故事也好,來曆不明也好,這事兒還得有人幫忙才行。”


    “哦?”蕭別離挑眉,“你想找誰幫忙?”


    李淩笑而不語。


    蕭別離見李淩故作姿態,還要說話,卻是眉頭一皺,抬眼望下窗外。


    “有人來了。”


    李淩一愣,笑道:“看來,他們比我著急,也罷,原本還想再等等的既然來了,那就趁此機會吧。”


    蕭別離撇了撇嘴,縱身躍出窗外上了屋頂。


    “哎...柴掌櫃,先生今日不在...柴掌櫃...”魏娘嗓門極大。


    “魏娘子莫要誆我,每次都說不在,怎麽次次都這麽巧?剛好得了先生書稿,我又如何不來親自道謝呢?”


    柴掌櫃聲音洪亮,“若是衝撞了先生,我自會道歉...”


    說著,兩道快步上樓聲音愈來愈近。


    “先生,聊齋先生...嗯?”


    柴掌櫃上得樓來,卻隻見李淩一人在整理書籍。


    “東家。”李淩微微頷首。


    魏娘嗯了一聲,“先生還沒迴來嗎?”


    李淩道:“東家剛剛不是來問過了嗎?先生外出訪友,數日之內不得歸期。”


    “柴掌櫃,你聽見了?”魏娘轉頭問道:“說了不在,怎還會騙你不成?”


    柴掌櫃眉眼一笑,“魏娘子說哪裏的話?我自是相信魏娘子的,不過久慕先生風采,實在是心急了些。”


    “哼哼...”魏娘輕聲哼道:“既然如此,那便請吧。”


    柴掌櫃微微點頭,卻又看向李淩問道:“他是...?”


    “哦,我是先生的身邊的書童,見過柴掌櫃。”李淩微微躬身。


    “書童啊...”柴掌櫃搖了搖頭,便要走。


    “柴掌櫃留步...”李淩將人叫住,“小人突然想起先生有過吩咐。”


    “哦?先生說什麽了?”柴掌櫃雙眼一亮。


    李淩笑道:“先生說,柴掌櫃的誠意,他感受到了,若是得空,他會去醉仙樓的。”


    “先生真這麽說?”


    “當然。”


    柴掌櫃擺手道:“好,隻要聊齋先生肯駕臨醉仙樓,那就一切好說...”


    柴掌櫃隨後拋給李淩一錠銀子,入手微沉,至少五兩重。


    “賞你的,等先生迴來,勞煩轉告,柴某恭候先生大駕。”


    “多謝柴掌櫃。”李淩將銀子裝進袖口,拱手道謝。


    柴掌櫃心滿意足的離開了,魏娘連忙相送,臨走還狠狠地瞪了李淩一眼。


    見兩人離開,蕭別離迴到屋內,笑問道:“怎麽著?你想走王家這條線?”


    “嗯。”李淩點頭,“唐安城內,王家楊家勢大,跟官府的關係自然不必多說,我這樣的小事,一點都不難辦。”


    “那我明白你為何要交書稿交給他們了,原來是有求於人啊。”


    “不單單是有求於人,也是形勢所迫,若是不給,幹娘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李淩將剛得的銀子扔到蕭別離懷裏,蕭別離一愣,“你幹嘛?”


    “這事兒,你得幫我。”


    “嗯?”蕭別離有些懵,“我怎麽幫你?”


    李淩笑道:“我是聊齋先生的書童,而你,你要幫我扮演聊齋先生。”


    蕭別離隨手將銀子拋了拋,“我不明白,你為何放著聊齋先生不願當,要去當這個書童呢?”


    李淩應道:“我也沒想到這些話本如此受歡迎,連帶著聊齋先生也受到追捧,以至於名動整個唐安城的地步,若是讓別人知道我就是聊齋先生,你覺得我的下場會如何?


    就剛剛那個柴掌櫃,不過是王家酒樓的管事而已,但他若發難,我也是抵擋不住的,而且還連累了幹娘...”


    “懂了。”蕭別離點頭,卻又安慰道:“你也別把人想得太壞...”


    李淩聳肩,“聊齋先生的身份我倒是不介意暴露,不過畢竟不了解王家的底細,就算示之以弱也得多留心眼才行。”


    “行吧,正好閑來無事,便幫你一把也無所謂。”


    “如此,多謝了。”李淩拱了拱手,從懷中取出一疊書信,“我已準備好了說辭,你且記住了,三日後,隨我醉仙樓一行...”


    蕭別離輕笑道:“原來你早就準備好了啊。”


    “適逢其會而已。”


    不多時,魏娘怒氣衝衝的迴來。


    “小李子,你瘋了啊?”


    李淩連忙招唿魏娘落座,“您別著急啊,坐下慢慢聽我說。”


    “哼。”


    魏娘氣唿唿的坐下,哼道:“你是不是覺得我這飄香樓廟小,養不起你這尊大佛了?”


    “這哪兒能啊?”


    李淩笑道:“我的情況,您是知道的,一直這樣也不是個事兒啊...”


    魏娘聽得恍惚,眼神一動,似乎明白了李淩的打算,低聲道:“王家可不是善茬...”


    蕭別離笑道:“魏娘子放心,他也不是啥良人。”


    魏娘瞪了蕭別離一眼,“你閉嘴,在我這兒白吃白喝多少日頓了?每次都說記賬記賬,我賬都記多少了,錢呢?”


    蕭別離嘴巴動了動,隨後將剛得的五兩銀子拿了出來。


    “這不,錢...”


    魏娘一把將銀子揣進懷中,“看你穿得人模狗樣的,出手怎這麽小氣?白瞎了這身衣裳...”


    蕭別離臉色一僵。


    李淩笑著打圓場,“好了幹娘,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


    “你看我放心得了嗎?”魏娘瞪大眼睛。


    “此事我心中有數,您放心就是了。”


    看著李淩麵色堅定的模樣,魏娘也蔫了下來,輕聲道:“柴掌櫃不好相與,王家更不是什麽善男信女,跟他們打交道,你可要留一百心眼才行。”


    “嗯嗯,幹娘說得是。”李淩連連點頭。


    魏娘道:“好吧,你是個有主見的,我也勸不動你,希望你真的心裏有數吧。”


    “幹娘且安心。”


    送走魏娘,蕭別離撞了撞李淩的肩膀,“魏娘子對你還真是不錯。”


    李淩滿是嫌棄的白了蕭別離一眼,還不忘伸手拍了拍被蕭別離撞過的地方,仿佛上麵有什麽汙穢之物一樣,嗯道:“幹娘膝下並無子女侍奉,或許,她是將我當親兒子疼愛關心了。


    所以,我也得把她當親娘一樣孝敬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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