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人青色的眼眸變換成金色,在他眼中,曲娘脖子變得透明,可以看到她略顯“稚嫩”的椎骨。這是羽人獨有的“識骨”能力,透過他人的“骨相”,羽人能充分了解一個人的性格如何,今後如何,其實和算命差不多。


    如曲娘所說。羽人的確讀到曲娘的力量被另外一種更強大的力量壓製住,就像一灘水裝在密不透風、嚴絲合縫的盒子裏一樣。


    “的確如你所說,曲娘子。”羽人微微低頭,語氣誠懇,“是我錯怪你了。”


    曲娘原本怒氣都快要消散了——羽人接下來的一番話,又讓曲娘覺得胸口發悶。


    “雖然曲娘子不是罪魁禍首。”羽人說,“但是有人的確是用了曲娘的力量將城中人變成鹿蜀。”


    原本安靜的房間現在又染上一層冰冷。曲娘握緊的雙手關節發白,上嘴唇緊緊咬著下嘴唇,喉嚨動了動卻是說不出話來。作為祥瑞,她本就不會禍害一方,她並不清楚羽人為什麽要把罪魁禍首的冠名嫁禍於自己,也不明白他說的這句話是何意。現在,她隻覺得委屈,煩悶,眼前的羽人“祥瑞”令她厭惡,隻想快點結束離開這裏。


    裏正看了眼曲娘,他已經當官多年,察言觀色對他來說並不難。他咳了幾聲,將眾人的目光匯聚自己身上,然後說:“羽人,城中人都叫你祥瑞,作為祥瑞,你有將鹿蜀變迴人的能力吧?”


    羽人微微皺眉,他要是有這個能力,早就將人變迴來了。難道他們還要指望自己嗎?羽人搖了搖頭,道:“我沒有這個能力。另外一點,我並不是祥瑞。其次,我名葛天,不是羽人。”


    葛天的話算不上尖酸刻薄,他的話氣,表達了自己對於羽人這一稱謂的厭惡。說白了,就像黑人不喜歡“內個”,偷國人不喜歡“特殊手勢”一樣,都是一個道理。


    裏正,摸著胡子思考。曲娘不說整個沛城,單單一個金市,就有成百上千被她所幫助的人,大夥都說曲娘“人美心善”,曲娘也的確如此,或許,這就是祥瑞的天性?如果按照葛天的說法,就是有人利用曲娘的力量,從而獲得什麽……可這麽大的城,連點線索都沒有,無異於大海撈針啊。


    “說起來,我有個疑點。”韋銘葉說,“我們都沒有懷疑過曲娘的小木頭人。”


    聽聞此話,曲娘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不不,師父是不會害我的,他造出那些木頭人就是幫助我向祥瑞的目標邁進,我並不認為師父會害我。”


    “但凡事皆有可能。”韋銘葉語氣堅定,“你平常用木頭人幹什麽?”


    “打水,洗衣服,招待客人。”


    “我還有個疑點——既然你的力量被封印,那你是怎麽操控木頭人的?”


    “嗯……”曲娘望著天花板那張幾乎察覺不到的蜘蛛網想了一下,說:“當時我的師父叫我將幾滴血滴在木頭人身上。他跟我說,這叫滴血認主,以後這木頭人就聽你的話了。”


    說到這,曲娘笑了一聲,臉上露出無奈的神色,“師父話是那麽說,但這些木頭人調皮的很,有時候會端錯酒給客人,有時候打水會忘了時間在井口玩耍……他們……他們就像人一樣,活生生的人。”


    “那木頭人有了自主意識。”葛天說,“按理來說,滴血契約極為強悍,被契約者是無法違抗主人 的命令……”


    葛天話還沒說完,韋銘葉就示意先讓他閉嘴。


    “各位。”韋銘葉說道,“我們現在要搞清楚究竟是誰讓人變成了鹿蜀。剛剛也聽到了,木頭人平常都會去打水,招待客人。這年頭一長,木頭人多少會有些破損,導致體內的力量流出。我覺得,我們要做個實驗。”


    見大家沒有迴話,韋銘葉繼續說下去:“我懷疑,是因為木頭人損壞的原因,導致力量流出,讓喝水喝酒的人變成鹿蜀。所以,我們可以找個動物,讓它喝下木頭人浸泡的水,看看能不能變成鹿蜀。”


    葛天點頭,非常讚成韋銘葉的計劃方案,“我倒是沒見過變成鹿蜀的動物……可我們也不能用人來實驗。或許用體型相近的馬來實驗最為合適。”


    周圍人紛紛點頭表示同意,若是其他人有更好的方案,早就拿出來討論了。放在職祠的鹿蜀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批,如今也隻有一個可行方案出來,想必這件事已經難壞了裏正等官員。


    裏正歎了口氣,“就按韋銘葉的方案來吧。”


    曲娘立刻動身,她的心跳得很快,仿佛要跳出胸膛。她急匆匆地跑迴酒坊,就像一陣青色的旋風一般,迅速而輕盈地穿梭在人群中。


    推開酒坊的門,又迅速鎖上——還沒到營業時間。她來到自己居住的房間,房間並未有太多裝飾,隻有幾件簡單的家具,一張不大不小的床,一張木質的書桌,和一個裝滿了書的書櫃。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地板上,照亮了整個房間。


    她在床頭邊找到那五個還在睡覺的木頭人,它們甚至能和人一樣,發出震天響的“夾子音”版本的唿嚕聲。


    “好了別睡了!”曲娘一把將木頭人攬在懷裏,還沒等木頭人反應過來,曲娘就已經下了樓出去鎖了門,她的腳步輕盈如飛燕,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優雅地穿梭於人群之中。她的每一步都像是在踩著一曲優雅樂曲的節拍,輕盈地跳動著,不給人留下任何痕跡,仿佛她是通過一種不可言喻的力量跨越空間而行。


    幾個木頭小人剛迴過神,才發現自己沒有躺在柔軟的床上,而是曲娘的懷裏,周圍的環境也發生了相當大的變化。就像是一群麻雀吵鬧,它們嘰嘰喳喳的喊著:“這是哪,這是哪?”


    “好了你們別吵了。”曲娘說,“等一下你們要乖乖配合哦。”


    曲娘走進追神司的大院中,院子裏擺著一盆水和一匹馬,韋銘葉等人就在院子裏等著曲娘迴來,就連那捕神者也在,這麽大的陣仗引起了不少人圍觀。


    “既然來了,那我們實驗就開始吧。”韋銘葉說道。


    曲娘將木頭人放進水裏,木頭人不知道曲娘為什麽這麽做,而是興高采烈地在水盆裏玩水,濺起的水花落在地上打濕了一大片,裏正等人後退幾步,深怕被水濺到變成了鹿蜀。


    而測試水中有沒有神秘術殘留的方法更為簡單,等木頭人玩累了(腦子真是單純啊,妥妥的榆木腦袋),捕神者將一張符籙放進水裏,那符籙一接觸到水,立刻從黃色變成紫色。


    “果然和韋銘葉猜測的沒有差別。”捕神者說著看了眼韋銘葉,心中多了幾分讚許。


    現在,已經證實了木頭人有泄漏曲娘力量的證明。他們用了點小花招,讓那匹馬將水喝下去,接下來,就是等待馬變成鹿蜀了。


    這時間就像天上的太陽,一點點地挪動。裏正搓著胡子,百無聊賴地看著走動的追神司工作人員,那些吃瓜群眾在等待的時間中也一點點離開,他們搞不懂曲娘為什麽要帶木頭人過來,為什麽要讓馬喝水,他們搞不明白事情的緣由,體會不到獲取獵奇實物的快感與新奇,也就沒了那份吃瓜的樂趣。


    裏正緩緩站起身,說:“時間快到了,我與法曹有事要辦,先走了。”


    裏正離開追神司,那匹馬依然毫無變化,它被拴在一根柱子旁,低頭吃著牆角邊的雜草,時不時噴出濃重的鼻息。


    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韋銘葉心中也沒有底。這是一場未知的實驗,沒有人能確保這實驗一定會成功。捕神者時不時看向韋銘葉,有些懷疑他的決定了。


    別斯米爾倒是挺有耐心,她甚至與曲娘嘮家常,而那些木頭人,則是被裝進一個盒子裏封好。


    一切平淡如水,似乎沒有什麽特殊的變化。而突然驚叫的馬匹,卻是改變了即將陷入無聊的眾人。


    那匹馬渾身抽搐著,純黑色的皮毛上出現許多馬本身不該出現的花紋,就連那身高,就像被吸水一樣的縮小。


    馬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變化,此刻,韋銘葉的實驗終於有了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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