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顯示著未完成的星體運行軌跡模型,我需要把數據給補充完畢,將缺失的信息補充完整。這確實是一份枯燥的工作,我們都如此,但對於我來說,星體運行的軌跡是自然界中最美妙的表演之一,理解它們讓我感到無比興奮和滿足。


    在補充完數據後,我就要開始運算,這是一件非常消耗腦細胞的事情,我需要輸入數據模型中的各個參數,讓計算機按照設定的算法進行推導和預測。


    屏幕上快速滾動著數字和圖形,我必須要專注地看著每一次計算結果,確保得出的數據不會超出一定的範圍之外。


    原本這項工作是見習生該做的事情,但是我的老師,也就是庫瑪爾,卻讓我們必須親自輸入觀測數據,這項工作是枯燥且漫長的,正因為老師的固執,導致很多同事受不了紛紛辭職。


    我忽然想到了不久前發生的事情,那天晚上希瑪妮和老師大吵了一架,吵架的原因就是因為需要親自輸入觀測數據這件事。我的老師認為每一項觀測數據都需要自己親手輸入,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總不能把孩子丟給其他人撫養吧?


    希瑪妮是個可憐人,她為了填寫觀測數據,已經有兩天沒迴家了,她有一個孩子,她總是不放心家裏的保姆,生怕保姆會帶壞孩子。我在想,那兩天希瑪妮一定很焦慮吧,她估計會想自家的孩子有沒有吃飽,保姆有沒有背著她打孩子,用最惡毒的話語辱罵孩子。


    她是個好母親,但是卻選擇了一份非常折磨人的工作——這是對於她來說。


    大吵一架之後希瑪妮便摔門而去,老師的臉色依舊如常,她讓人將希瑪妮的私人物品像丟垃圾一樣丟出了研究所。我在外麵見到了蹲在地上掩麵哭泣的希瑪妮。


    她抹了一把淚水,然後跟我說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們師徒一樣,願意把整個生命都獻給摸不著盡頭的宇宙。”


    我很難想象她所承受的壓力和焦慮,以及作為母親的牽掛,讓我深感震撼。她後來真的再也沒有迴來,這是作為一位母親的堅持吧?我心裏也很清楚,真的,沒有人能像我和老師一樣會願意為廣袤無垠的宇宙獻出一生的精力。


    總算是填寫完畢了,我揉了揉酸痛的手指,旁邊地板上趴著身軀龐大的“計劃書”它正在唿唿大睡,是在消化名為懶惰的食物吧?我從座位上站起身,用力舒展了腰肢,噩夢並沒有結束,後麵還有很多事項需要等著我去完成。


    我拉開窗簾,天邊的繁星隱去,黑色的夜空快要被一抹青光占領,這個時間點人們估計快蘇醒了。


    又是一場不眠之夜,但是至少現在我有一點空閑的時間,旁邊“計劃書”的唿嚕聲震耳欲聾,真怕它的唿嚕聲會把天花板掀飛。


    我來到車裏,我需要做一場無人打攪的美夢。


    ——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是我需要演講匯報成果的日子。我來到班納爾大學的演講廳裏,緩步走向演講台,台下座無虛席,無數帶著審視的目光如箭矢射在我的身上,熟悉,又讓我有些無所適從。


    “此次報告,是有關於《白矮星fydl 82a在雙星係統下的超新星爆炸》……”


    台下的聽眾安靜下來,那幾位教授每個人手裏都拿著報告,他們或許有些疑問就像他們對待神秘學術語一樣,抱有疑慮和困惑。


    是的,我是位神秘學家,但這不代表著我不能從事普通人才能從事的工作。


    演講的時間非常漫長,我的嘴唇有些幹裂,而台下的教授們每個都緊繃著臉,好讓自己看起來莊嚴肅穆。在後來,我有時會迴憶起那會演講的時候,那些教授真的配得上“教授”這個職位嗎?


    “……以上便是此次報告的所有內容,感謝各位與會傾聽。”


    台下非常安靜,落針可聞,他們似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對於這份報告他們仍帶著銳利的審視與疑慮。因為我是神秘學家,我不僅運用了各種儀器,也運用了神秘術,所以我才能觀測到那個神秘的天體。


    門外趴著渾身漆黑的“計劃書”它就像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我的頭頂,我心想,要是這次演講失敗了,我會不會當著全部人的麵,被“計劃書”吞進肚子,從而製造出一起恐慌事件。


    我不應該這麽焦慮,為了這場演講我可是做足了準備。在一瞬間我的大腦突然清明,所有的焦慮一消而散,大概是腎上腺素起作用了。


    台下的一位教授抬起頭,我們的目光相撞,我希望他認真閱讀了我的報告,但是從他的表情來看,像是吃了一盤燒焦的食物。


    “首先,你是位神秘學家,對嗎?”


    我看了一眼他胸前別著的工作證,他的名字叫卡普爾。他們對我的底細一清二楚,當然我也沒必要藏著掖著,不管是人類還是神秘學家的身份,對於我來說都無關緊要,我從未對身為神秘學家這件事感到羞恥。


    “是的。”我說,“但我認為我的血統與我的研究報告並無關聯。”


    對於這樣的發言我並不慌張,我早就猜到他們會這麽問,但我不希望他們會問這種無關緊要的話,他們知道我的底細,就像我知道“計劃書”本來就有一張血盆大口一樣。


    “您看見了報告上的署名了,上麵已經清楚標注了我神秘學家的身份。我認為這並不值得避諱。”


    卡普爾點了點頭,他對我的迴答非常滿意,“當然,天文學的大門向任何人敞開,我們——是包容的!”


    有些虛假,我心想。


    很快他話鋒一轉,“但我在你的運行軌跡數據上,發現其中包含了許多不可能觀測到的數據——根據學界評估,觀測這項數據所需的工具尚未有技術生產,我們現存的工具無法達到那樣的觀測精度。”


    他的眼神變得犀利起來,“那麽,這些數據若非你憑空捏造,就是通過使用所謂的神秘術——”


    我不喜歡他的語氣,就好像我是站在台上表演的小醜,他就是在哈哈大笑的觀眾。


    我打斷了他的話,“那些“不能觀測的數據”並非全由神秘術取得,我參考了大量光譜分析圖與過往其他學者的觀測,神秘術在其中的參與微乎其微。”


    “我在第二十四頁中附上了過往占卜的數據,與普通觀測的數據對照表,吻合度達到百分之九十七,這個誤差完全在可接受範圍內。”


    卡普爾低著頭,看起來就像戰敗的將軍,“嗯……你的報告內容非常……詳盡。”


    他已經沒有什麽話可以說了,提出問題的人需要在問題中找到漏洞,才能提出問題,我的迴答非常完美 ——他用眼神示意了旁邊的教授,該輪到下一位教授提問了。


    他的名字叫拉哈爾,我在想,要是我的性格暴躁,在那時他提問的時候我估計會衝下演講台,一拳將他的鼻梁骨打斷。


    他的絲毫話語不帶掩飾,充滿了不屑與輕蔑,“我不會認同一個神秘學家的研究報告,你們腦子裏裝的有多少經得起推敲?星盤、香料、沙漏……我不是在陪我的小女兒做遊戲。”


    他非常憤怒地站起身,雙手用力拍在桌子上,看起來像個發怒的雄獅,但在我看來隻是無能狂怒被鏈子拴著的狗罷了,很高興當時我並不生氣。


    拉哈爾表情幾乎要扭曲成一團了,“我歡迎你以人類的方式參與研究,但你所有的數據都建立在荒謬之上!”


    人類歧視神秘學家,神秘學家歧視人類早就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對此我早已司空見慣。我能來到班納爾大學讀書,也正是因為我做好了準備。


    “抱歉,您的發問與我的研究 內容毫無關聯,您僅是在對我進行人身攻擊。我不會迴應您的期待。不過,允許我向您提個建議——尊重您的小女兒。”


    我看到周圍有人掩麵笑了起來,四周的目光紛紛看向拉哈爾,此刻,他才是站在舞台中央的小醜。拉哈爾臉頰發燙,慌張的坐下來。


    相比於前兩位教授,最讓我感到舒心的還是一位叫達特的教授,他是真的有在閱讀我的報告。他是最後一位提問的教授,達特抬起頭,說:“你能解釋一下,占卜數據與普通觀測的數據對照表上,百分之三的誤差嗎?”


    “百分之三的誤差確實可以忽略不計。但我想知道,這百分之三不相符的數據上,有什麽相同的共性嗎?如果這個共性具有普適性,那麽你可能存在刻意篩選數據,甚至捏造學術成果的問題。”


    “您的目光很敏銳,我無法自證這一點。但我可以向您展示更多的對比數據,您可以通過隨機篩選來判斷我是否存在造假行為。”


    達特點點頭,坐迴位子上,“嗯,除此之外我沒有其他疑慮了。真理並不會因為你是神秘學家而有所偏頗。”


    達特認可了我的研究,這讓我鬆了口氣。我看向門外,那頭龐大的“計劃書”變成了野貓般大小,看來這次的演講效果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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