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按察使魏藻德帶著大隊兵丁來到了蘇州府,查察江蘇巡按禦史死於火災一事。


    朝廷派來的這個巡按禦史是一個正派的人,不然朝廷也不會派他來了。


    這位巡按禦史一到江蘇,和江蘇巡撫孫之獬、布政使光時亨簡單寒暄客套那一套官場上的東西之後,就趕到了蘇州府,督促稅製改革事宜。


    在大明朝,蘇州府,不敢說是天下最富庶之地,但也差不了多少。


    蘇州官府呢,也是熱情款待,又是準備接風宴會,又是安排宅院。


    不過這巡按禦史都婉言謝絕了,帶著隨從,住進了蘇州府的館驛中。


    館驛,也就是驛站中的旅舍。


    蘇州是天下繁華之所在,來往的人很多。再加上驛站經過改革後,又有了運送貨物、代送書信等業務,規模也在不斷擴大。


    僅是蘇州城周邊,驛站就有三處,兩處是在官道上,而另一處就在城中。


    這位江蘇巡按禦史來蘇州,是公事,住在驛站的館驛中,是再正常不過了。


    可不正常的是,這才剛住下沒幾天,館驛就失火了,人也沒了。


    魏藻德帶著人查,可到了地方一看,大半個驛站都燒沒了,那能查出什麽呀。


    沒辦法,他隻能派人詢問周邊的人,以及當時參與救火的人,可依舊什麽發現都沒有。


    同時,派仵作驗屍,並請來了錦衣衛蘇州百戶所的人在一旁,以示公正,但還是一無所獲。。


    魏藻德麵色鐵青的坐在蘇州府衙的大堂中,一旁還坐著蘇州府的知府、同知、通判,還有兩個附郭縣長洲、吳縣的知縣。


    夜深了,大堂中靜的可怕。兩旁的燭火還在閃騰著火苗,那撲朔的火苗就像在座眾人的心,撲騰撲騰的跳個不停,惹得人很是憔悴。


    但憔悴也得硬挺著,火苗一停,不過就燈滅了。可心要一停,那就是人沒了。


    “撤下去兩盞燈,天再黑也嚇不死人,火燭花的是朝廷的錢,一點都不知道為國分憂!”


    沉了許久的魏藻德突然來了這麽一句,讓堂內的眾人有些摸不到頭腦。


    蘇州知府黃澍明白,這是魏藻德心中有氣,借此發泄而已。黃澍更明白,巡按禦史死在了了蘇州府,不要說按察使魏藻德脫不了幹係,他這個蘇州知府,更脫不了幹係。


    堂外立刻走進來兩名書吏,從東西兩側各拿了一盞燈,弓著身走了出去,整個過程,不敢發出絲毫的聲響。


    魏藻德稍微平複,一下情緒,他也知道他剛剛的話有些失態了,不過,他不光是衝著館驛失火燒死巡按禦史的事來的,還是衝著蘇州知府黃澍這個人來的。


    人死在了蘇州,身為蘇州知府的黃澍,不管他有沒有涉案,他都肯定是跑不了。


    或許是他破罐子破摔了,對於查案之事,並不熱情,反而是一副滾刀肉的樣子,不管怎麽問,都是那一句話,是夜裏風吹倒了火燭,這才引起的火災。


    其實,這不光是知府黃澍一個人這麽認為,整個蘇州府的官員都是認為的。


    朝廷派來的巡按禦史,既然死於館驛失火,事已經發生了,也改變不了什麽。那麽,這件事就隻能是意外,絕不能是其他的。


    魏藻德掃量堂內眾人,“我是昨天下午到的蘇州府,查了一天,如一天過去了,天又黑了,依舊是沒什麽進展。”


    “蘇州府離京師,說遠也遠,說不遠也不算遠。中丞大人已經寫好了奏疏八百裏加急急報了京師,等著吧,等不了幾天,朝廷問罪的欽差就要到了,到那時,你我都去刑部大牢裏待著吧。”


    “咱們人也不少,又都是同僚,也算是有個伴。”


    堂內眾人聽著魏藻德的話,沒有任何波動,對於這種結果,他們也是有所預料的。


    不管火災是意外還是人為,可朝廷派來的巡按禦史死了,那就必須要有人出來擔責。


    擔責,那也是省裏和府裏擔責,對於下麵這些官員來講,自己最多不過是罷官奪職而已,因此,他們並不過於擔心。


    蘇州知府黃澍心裏明白,他是跑不了的,那他就隻能一口咬定火災是意外。


    魏藻德也願意相信這是意外,誰沒事願意找事啊。可黃澍能這麽說,但他身為按察使卻不能這麽說。


    縣裏可以真糊塗,府裏可以半糊塗,省裏可以裝糊塗,但是朝廷能能允許他們糊塗嗎?


    大堂中又沉默下來,有人低頭不語,有人閉目養神,有人打起了哈欠。


    蘇州府的同知更甚,喝茶喝多了,一個勁的上茅房。


    就在這同知從茅房出來,整理衣衫時,忽聽得一陣聲響,他還以為是有人在附近,忙的喊了一聲,“取盞燈籠過來,摸著黑,老夫這官服上的腰帶不好係。”


    可並沒有人搭理他,有聲音不假,有人也不假,可人不是蘇州府府衙的。


    大堂中的眾人也聽到了聲響,緊接著就看到兩盞燈籠並排來到了院裏,後麵隨著又跟進來兩盞燈籠,接著又是兩盞燈籠走了進來。


    兩隊士兵提著燈籠排列在院中,兩位千戶服飾的軍官走到大堂前,但是並沒有走進去,而是一左一右恭恭敬敬的站在兩旁,像是在等候什麽人物。


    果不其然,一位老者邁著官步從士兵人為鋪成的道路中走了過來。


    老者一身緋紅官袍,頭戴紗帽,身材略顯枯瘦,可看上去卻是透著一股子精明,龍行虎步,不怒自威,一副上位者的姿態讓人不由得心生惶恐。


    雖然院裏燈光昏暗,讓人看不出來人的麵貌,但在江蘇,還是在這種情況下,敢擺這麽大的陣勢,也隻有一個人了。


    魏藻德當即就從座位起來了,快步走到院中,堂內其他官員也是紛紛跟上,朝著來人躬身行禮,“下官等見過部堂大人。”


    來人非別,正是兩江總督洪承疇。


    洪承疇頷首示意,“諸位不必多禮。”說著,走進堂內,在上位處坐了下來。


    魏藻德和其他人跟著走進堂內,但是,洪承疇沒發話,他們也不好坐,隻能呆呆的站著。


    有書吏端著茶盤走了過來,將新沏的茶恭恭敬敬的放到洪承疇身旁的桌子上,而後將原來的茶杯,剛剛是按察使魏藻德坐在上位了,那是他的茶杯,收走了,而後弓著身子退了出去。


    剛一離開院子,這書吏就直喘粗氣,因為剛剛堂內氣氛壓抑,嚇得他都沒敢大口喘氣。


    “我的娘呀,人家都說這當大官的有氣場,本來我還不信,今個一見,還真是那麽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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