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洲縣丞李有道帶著農業科王典吏、治安科嚴典吏,三個人急唿唿的跑進長洲縣衙。


    “堂尊,堂尊,不好了,不好了。”


    “不好了,堂尊。”


    耿章光看向李有道,“李縣丞,發生了什麽事,竟讓你們這般慌張。”


    “堂尊,不不好了,出人命了。”


    “出人命了?”耿章光有些疑慮,“不是讓你們去丈量田地了,怎麽就出人命了?”


    李有道稍微平複了一下心情,“堂尊,就是因為丈量田地才出的人命。”


    “嚴典吏,你快跟堂尊說說。”


    “是。”治安科的嚴典吏也有些慌了,“堂尊,是這麽迴事,農業科的人去丈量田地,馮家的人也都讓二老爺看住了,可就在這個時候,來了一群佃戶阻攔,卑職帶著人前去驅逐,可沒想到有一個佃戶他不長眼,直直的撲在了刀上,當時就斷了氣。”


    “人家現在還在那等著咱們要說法呢。”


    耿章光敏銳的就察覺出了其中的不同尋常,“嚴典吏,你是說那個佃戶是自己撲過去的,不是縣衙的人動的手?”


    “這個,卑職也說不準。”


    “什麽話!”耿章光嗬斥一聲。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這有什麽說不準的。”


    嚴典吏擦了擦頭上的汗,“堂尊,當時的情況太混亂了,卑職是真的沒看清。不過據犯事的那個衙役說,就是那個佃戶自己撲上來的,他壓根就沒動手。”


    “那個衙役呢?”耿章光問道。


    “被扣下了。”


    “被扣下了?”耿章光眉頭緊鎖,“被誰扣下了?”


    “死的是馮家的佃戶,馮管家說是要為自家佃戶聲張正義,就和那些佃戶把犯事的那個衙役扣下了。”


    啪!


    耿章光一拍桌子,“豈有此理!”


    “縣衙的人,他馮家憑什麽扣人!”


    “還有,事情沒查清楚之前,我們的衙役究竟有沒有過錯還不好說,不要用犯事二字了,那個衙役叫什麽名字?”


    “迴堂尊,叫張大昌。”


    耿章光站起身來,走到堂中,“按照朝廷最新官製,一縣刑名由主簿負責,然我長洲縣主簿一職空缺,刑名暫時由我代管。”


    “治安科、刑獄科,兩科點齊人手,隨我去看看到底是怎麽迴事。”


    “對了,”耿章光看向李有道,“李縣丞當時也在場,一塊去看看吧。”


    李有道也不敢說不去,“是。”


    待到了現場,人家的確還在那等著呢。


    馮管家是認得耿章光的,立刻就迎了過去,“大老爺,您怎麽還親自來了。”


    耿章光上下一打量馮管家,“你是?”


    李有道立刻介紹,“堂尊,這就是縣裏馮舉人府上的管家,馮三。”


    馮三也很會做人,朝著耿章光就躬身施禮,“小人馮三,見過知縣老爺。”


    耿章光是崇禎十年的進士,而後外放至長洲任知縣,本縣的士紳大戶,他上任之初就拜會過,也都知道。


    不過,對於一個管家,耿章光沒必要那麽講究,微微點頭示意,而後就徑直走到人群。


    “張大昌在哪呀?”


    一群人當即散開,耿章光這才見地上躺著一人,身著衙役服飾,但頭破血流,昏倒在地上。


    耿章光見狀,怒火中燒,“這是誰幹的!”


    治安科的嚴典吏立刻從人群中拽出兩個衙役,“不是讓你們留在這看著點,怎麽張大昌讓人打成這樣了!”


    一個衙役慌慌張張的迴答,“嚴典吏,您走之後,這群佃戶群情激奮,吵吵著要對張大昌動手,那麽多人,我們倆實在是攔不住。”


    “廢物!”


    “廢物!”


    嚴典吏啪啪就抽了這兩個典吏幾個大嘴巴,“你們兩個是幹什麽吃的!”


    這兩個衙役嘴角都被抽出血來了,也不敢說別的。


    “好了,”耿章光走了過來,“事到如今,埋怨他們兩個已經沒有用了。”


    耿章光喊過一個心腹書吏,“你把張大昌帶下去,找個郎中醫治。”


    “是。”


    接著,耿章光又看向這兩個衙役,“都有誰動手了?”


    “迴老爺,這些佃戶,都動手了。”


    “馮三帶來的家丁動手了沒有?”


    “沒有。”


    “確定沒有?”


    衙役拚命搖頭,“沒有。”


    耿章光明白了,衙役都是本地人,畏懼馮家的勢力。


    “陳典吏,把他們兩個收監。”


    “是。”刑獄科的陳典吏立刻安排人上前。


    耿章光又看向治安科的嚴典吏,“嚴典吏,出了人命,你就安排兩個衙役在這看守,你治安科是沒人了嗎!”


    嚴典吏也委屈,“堂尊,當時出了人命,這些佃戶,還有那些家丁,推搡著我們要說法,二老爺說不要激起民憤,讓我們保持克製,就安排了兩個人看著,其餘的人都撤了迴來。”


    縣丞李有道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堂尊,當時群情激奮,民怨沸騰,縣衙的人和百姓劍拔弩張,稍不留神,就容易引起衝突。”


    “卑職也是害怕引起民亂,官府與百姓發生械鬥,這才把人都撤了迴去。”


    耿章光冷哼一聲,沒有再搭理李有道,“死了的那個佃戶呢?”


    一個佃戶迴答道:“被他家裏人抬迴去了。”


    “胡鬧!”耿章光這次是真的動了怒火。


    “出了人命,官府沒派人勘察,竟然敢私自處置屍體!”


    “嚴典吏!”


    嚴典吏頭上又冒汗了,“卑職在。”


    “你自己脫了官服,迴家等著都察院的人上門問罪吧,治安科的差事,你就不用管了。”


    嚴典吏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堂尊,堂尊,卑職也是多年當了二十多年的胥吏,好不容易才當上了這麽一個不入流的小官,也是剛調到長洲縣不久,您就給卑職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耿章光知道,這個嚴典吏原本是浙江按察使司的一個捕頭,因為這次胥吏改革,才被浙江按察使司舉薦,成為了長洲縣治安科的典吏,不是本地人,也是剛剛到本地不久,和本地士紳還沒有瓜葛,還可以用。


    經過剛剛這麽一嚇,震懾的目的也達到了。


    “那好,我就再給你一個機會,你帶著人去把屍體找迴來,連同他的家人一同帶迴來,這個差事你要是幹不好,你就等著蹲大牢吧。”


    “卑職明白。”嚴典吏站起身來,招唿了一隊人,“你們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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