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本高雖然向周延儒透露了鬆江府將要有人煽動百姓暴動的消息,周延儒呢,也是相信徐本高的話,畢竟這麽大的事,諒他徐本高還不敢扯謊。


    不過,徐本高為什麽要向他透露消息呢?


    是投誠?


    還是別有用心?


    可若是別有用心,到底是什麽用心呢?


    周延儒連忙派人去喊來了自己的心腹兼幕僚董廷獻。


    董廷獻看到周府派人大晚上的來請自己,不敢怠慢,當即起身前往周府。


    所幸,董廷獻的住所離周府也不算遠,很快就趕來了。


    “大人,您這麽晚了,喊我過來,是出了什麽事情了嗎?”


    周延儒麵對董廷獻就不似之前對待徐本高那般嚴肅了,隨手向旁邊一指,董廷獻便心領神會的坐下了。


    “心葵呀,就在剛剛徐本高來找我了。”


    董廷獻聞言有些愣神,“徐本高,鬆江府華亭縣徐家家主徐本高?”


    “這徐本高來找大人您是有什麽事?”


    周延儒直接半躺在太師椅上,“徐本高告訴我,說明天鬆江府可能會有人煽動百姓暴動。”


    董廷獻略做思索,“徐本高告訴您這個消息,那這個消息,恐怕假不了。”


    “我也知道這個消息假不了,可是,你知道這個徐本高說這個消息他是從哪知道的嗎?”


    “在哪?”


    “他的堂弟,徐本善。”


    董廷獻微微一笑,胸有成竹,“不用說,明天的百姓暴動,和他徐家脫不了幹係,備不住還就是他徐本高在背後指示的。”


    “他徐本高向您透露這個消息,一來,可以示威,鬆江府,乃至南直隸,還是有他徐家這麽一號的。”


    “二來,可以撇清關係,畢竟這個消息是他徐本高告訴您的。”


    “這三來,明天有人煽動百姓暴動,而他徐本高卻偏偏在今天晚上告訴您這個消息,這個時間選擇的可真妙啊。既是事發之前,而留給我們準備的時間又不那麽充分。”


    “更何況,鬆江府有人煽動百姓暴動,那麽淮安府,揚州府,蘇州府,有沒有人煽動百姓暴動呢?”


    董廷獻說的這些,周延儒其實都能想到,隻不過他現在是有些當局者迷了。


    “哎呀,心葵啊,你真不愧是我的智囊啊。”


    董廷獻倒也不謙虛,“我也不能白端大人您的飯碗啊。”


    “就是大人您未免小氣了些,我都來了這麽半天了,連口水都沒上呢。”


    周延儒哈哈一笑,“來呀,上茶,上好茶,就拿陛下賞賜的武夷山大紅袍。”


    “陛下賞賜的,那我可是有口福了。”


    董廷獻接著問道:“大人,既然我們知道了明天有人煽動百姓暴動,那用不用提前派人通知鬆江府衙?”


    周延儒擺了擺手,“不用。”


    “我就是南直隸這常州府的人,這南直隸繁華的背後,有多少肮髒與不堪,我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


    “朝廷的政令要想在南直隸暢通無阻,不見見血,很難做到。”


    “隻有南直隸亂了,朝廷才有足夠的理由整治南直隸。”


    董廷獻也突然反應了過來,“對呀,大人您是南直隸常州府的人,按理來說,應當避諱原籍為官,陛下或許不知道您是南直隸的人士,把您調任這南直隸巡撫。”


    “可您自己不可能忘記啊,怎麽還是應下了南直隸巡撫的差事?這不是授人以柄嗎?”


    周延儒聞聽此言,淡淡一笑,“授人以柄,那要是這把柄,是我自己主動遞過去的呢?”


    “主動遞出去自己的把柄,”董廷獻似乎是明白了什麽,“這就有點意思了。”


    周延儒接著說道:“你呀,別看咱們的這位陛下年輕,可卻是洞若觀火。”


    “聖旨裏說的清楚,我雖然是南直隸巡撫,可是巡撫的範圍不包括我的原籍常州府。”


    “南直隸臨海的這幾個府,都是之前所設的淮揚巡撫的轄區,隻不過是如今的鬆江府設了市舶司,又重新劃到了我的轄區而已。”


    “再說了,就算是陛下不知道我是南直隸常州府的人士,那任命巡撫可是要經過內閣和吏部的。”


    “內閣的那二位或許不知,但吏部尚書楊景辰,他原本就是吏部侍郎,老吏部了,天下的官員差不多都在他的腦子裏了,他能不知道嗎?”


    “那這吏部尚書楊景辰為什麽也不提出來啊?”


    “因為大家都知道,南直隸是塊難啃的硬骨頭。”


    “江南地區,文風昌盛,出仕的官員,有功名的讀書人,數不勝數,尤其是這裏還是東林黨的大本營,最近幾年不是還又出了一個複社。”


    “可偏偏天下財賦,半出江南。”


    “人家有人又有錢,是官人又是商人,別人都是官商勾結,而他們卻是官商一體。”


    “朝廷無論是想要開海,想要清查田畝,還是清查戶籍人口,乃至於是想要收取商稅,南直隸,都是最大的絆腳石。”


    “不然,何至於出了一個魏忠賢啊。”


    董廷獻本身腦子就好使,不然周延儒也不會聘請他當自己的幕僚了,現在被周延儒這麽一點,董廷獻頓時就明白了。


    董廷獻順著周延儒的話說了下去,“無論是之前的應天巡撫,還是現在的南直隸巡撫,但凡是想要在南直隸有點作為的,都難如願。”


    “既然免不了遭受彈劾,那幹脆直接給他們一個把柄。”


    “隻是,大人,這個把柄,說大也不算大,說小,可也不算小。”


    “可大,可小,這可都在陛下一念之間呐。”


    周延儒倒是頗不在意,“我這個南直隸巡撫,那可是陛下親自點的將。”


    “既然陛下親自點我到南直隸,就是讓我把水攪渾的。”


    “這是一錘子買賣,水攪渾了,我也就該走了。”


    董廷獻還是有些擔心,畢竟他和周延儒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大人,那明天鬆江府的事,您還是早做打算,萬一要是出了什麽差錯,那吐沫星子可能淹死人。”


    周延儒緩緩起身,“淹不死人的。一來,我會水,二來,我臉皮厚。”


    董廷獻見周延儒起身離坐了,他也不敢再坐著了,“這三來,說不準就能放下南直隸這個燙手的山芋了。”


    “不過,大人,明天您要是去鬆江府,還是把巡撫標營都帶上吧,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周延儒卻並不這樣認為,“一群被人愚弄的無知百姓罷了,掀不起什麽浪花,帶一千人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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