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攝政王聽到此處發出了一聲冷哼,打斷了白術的話。


    「十三年前漠北一役,白院判可知道我軍有多少死傷,又有多少是可以用外科手術救治迴來的好兒郎?」攝政王說著一雙冰冷無情的眼睛就看向了白術,白術隻覺得心頭一跳,下意識地開口:「當年共計有兩萬三千八十九位將士在漠北之戰中隕落……」


    「戰場之中,有將近七成的將士是因為傷勢無法得到有效的治療而死,若是這些將士有一半能夠被救下來,那麽現如今邊境那些國家就不敢對我朝虎視眈眈。」他說著轉頭看向寧邵哲,拱手道:「皇上既然已經決定了兩年之內穩住漠北,那麽會這樣外科手術的大夫就不能少。不然就算漠北蠻人被打趴下,隻怕本朝也要進行長久的休養生息才能恢複如今的穩定局麵。」


    「皇上,邊境諸國可不會再給我們十年恢複,等著我們去打趴他們。」攝政王緩聲道:「漠北就會成為他們的前車之鑒。」


    寧邵哲點頭,這點他之前也有考慮到。十三年前漠北一役時他還小,然而這並沒有影響到他對當時的記憶。更何況宮中藏書閣中各項記錄都有,他隨時可以調閱。


    「依臣來看,」寧卿開口,聲調中帶著一絲慵懶和隨意,「能夠跟去戰場的大夫,一般來說都是三十以下,體力上能夠跟上行軍速度和適應邊境的環境。而如果我們再把要求提高一些,要求二十五歲一下的醫師才有資格跟著學習外科手術的話……」


    年輕醫師經驗不過,這是他們的缺點,但是同時,就是因為沒有被根深蒂固的局限在一定範圍之內,所以他們的接受能力也會足夠的強。


    「另外,」白術明白了上位者們的考慮,主動開口提議,「當年曾在軍中服役的軍醫和臨時借調的大夫,以及上次皇上重傷之時參與診治的幾位禦醫也都可以參加。這些人要不經曆過戰爭,要不就是目睹過手術的過程,相對一般大夫也會更容易接受一些。」


    寧邵哲緩緩點頭,眉頭卻依然緊皺。許久,他才開口:「你們說的都對,但是,這奏章所說的‘教材’一事,又該怎麽解決?」


    這才是讓他一直猶豫著沒有痛快發下奏章的原因,普天之下他相信總能夠找到適合學習外科手術的人,然而這要用到的屍體才是最讓人頭疼的。


    「可用死刑犯代替。」攝政王突然開口,平靜地語氣說的似乎根本就不是人命和屍體一樣,「有些死囚可以暗中留下,等到合適的時候殺死送去當‘教材’。」


    這樣的提議讓在場所有人都暗暗吃了一驚,忍不住看向麵無表情的攝政王。


    在場的人之中,隻有寧卿毫不意外攝政王會這麽說。實際上,在攝政王知道了林秋禾的這個計劃之後,就一直在暗暗幫她。至於殺死死囚給「外科手術班」提供新鮮的「實驗體」,也是這段日子他們商量出來的一個結果。


    沒有人比寧卿更清楚,攝政王對於林秋禾這個女兒究竟有多麽的看重。隻怕就連林秋禾都不會相信,向來淡漠的攝政王會為了她考慮每一個細節,想盡一切辦法。


    死囚的屍體一般而言都是會由家屬收殮之後入土的。但是總是有些孤家寡人又或者是滿門抄斬,或者是不能公開處斬的人的。而按照林秋禾奏章上所寫,屍體這樣的「教材」需求量也不是很大,相信這些就足以應付了。


    事情似乎就這樣定下了,然而張章皺眉最後又提出了一個問題。


    「秋禾如今不到及笄,由她當教席的話是不是有些不妥當?另外,這樣的課程如果公開的話……」


    「這不是問題,先小範圍講課,隻挑選合適而且忠心的禦醫、軍醫和年輕醫師。」寧邵哲心中也早有計劃,幾乎是張章一開口他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人數,就控製在二十以內。朕相信有這些人,到時候戰場上就能夠挽救不少將士的生命了。」


    攝政王緩緩點頭,這人數與他當時預估的相差無幾。


    「這是絕密事件,畢竟外科手術一事在戰場上用處遠超出我們的預估。如果消息外泄的話隻怕我們在戰場上的優勢就會被抹殺。」他補充了一句,「因此,我建議授課地點設在京外虎字營。」


    京外十裏處的虎字營可以說是當今天下最為強大的一支軍隊,軍權直接掌握在寧邵哲的手中。而如今寧卿在虎字營也掛著一個驃騎將軍的職位,直接對寧邵哲負責。


    可以說,把林秋禾放在這個地方授課不管是攝政王還是寧卿又或者是寧邵哲都能夠放心。


    因此,林秋禾人生中的第一份奏章,也是邁出她在古代事業第一步的計劃書就這麽通過了最高層的同意。


    「父親,我還有些事……」出了宮門,寧卿翻身上馬看著前方的攝政王開口。話還沒有說完,攝政王就抬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你母親說許久未見她了,晚膳時帶她來府上吧。」


    微微停頓了一下,他才又道:「有關她的這門外科手術的授課,很多事情她不懂也沒有想到,你就應該多說一些免得到時候出問題。」


    「是,父親放心。」寧卿鬆了一口氣,「兒子也希望她好好的,能夠真正的如願以償。」


    攝政王點了下頭,沒有迴頭。「去吧。」他說著,微微扯動韁繩帶頭策馬離去,身後跟著的是他的侍衛。而寧卿在原地略微等了一會兒,這才輕輕扯動韁繩朝著另外一個方向離開。


    等到林秋禾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臨近傍晚了。她是被文定侯府的陳湉幼給邀請出診的,如今文定侯府內的白燈籠等物已經取了,整個府上卻依然帶著一種沉痛的感覺,一路被帶到陳湉幼的院子中時,林秋禾才感覺到了一絲活力和喜悅。


    而進屋之後卻見陳湉幼臉色蒼白,側躺在床上整個人都透著一股虛弱,比之之前在周府見到時簡直是判若兩人。


    然而就算是這樣,她的雙眼也亮得讓人不安。她見了林秋禾進去,連忙掙紮著起身:「讓林大夫你特意跑一趟實在是我失禮了。」她笑著示意林秋禾坐下,這才低聲道:「隻可惜我這身子不爭氣,本以為等到府上平靜些應該趕得及去林大夫醫館的,卻沒有想到如今倒是下床都沒多少力氣了。」


    林秋禾連忙示意她躺下,道:「我先給你診脈。」她說著淨手,然後拿出腕枕放在了陳湉幼地手腕之下給她診脈。


    陳湉幼的病是因為婆母文定侯柳夫人過世的時候積勞成疾而引起的,加上之前身子就沒有調養好,如今她小日子斷斷續續已經快一個月了。林秋禾左右手都搭了脈,緊皺的眉頭就沒有鬆開過。


    「林大夫,你直說就是,我病了這許久心中也早就有數了。」陳湉幼臉上帶著一絲釋然的笑容,林秋禾見狀示意她屏退了左右等到屋中隻剩下她們兩人之後,她才低聲開口:「這次就算能夠調養好,隻怕你也不宜再有孕了。」


    她說著就緊張地看著陳湉幼,卻見她似乎絲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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