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在這三天反複分別用驗孕棒和驗孕試紙檢測了七八次後,終於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


    她坐在馬桶上輕鬆地哼著歌,看著驗孕棒上的一條杠,有種虎口脫險劫後餘生的確幸。但這種確幸並沒有讓她精神的高亢維持多久,一想到自從白觀住進同一層後,沈遇總不時在樓道裏,公司內,公司樓下,不定時地見到白觀。


    她恨不得有隱身術。


    手機又閃爍起來,這一次是沈攸然。


    沈攸然在她的不予理睬下堅持不懈地在三天內打了五十通語音通話,沈遇實在是有些不堪重負。此時的她殫精竭慮於工作,這幾天又忐忑於意外懷孕,接踵而至的一堆煩心事,讓她此刻就像個一觸即發的炸彈。


    在沈遇又一次地掛掉沈攸然的語音通話後,來了一通電話,手機上顯示著沈丘壑,那是沈遇爸爸的名字。


    沈遇蹙著眉接起電話,盡量用平和的語氣道:“喂,爸。”


    “沈遇,你妹妹讓你幫忙你怎麽一直都不接電話呢?攸然現在著急得不得了,你這個姐姐怎麽當的。”那頭傳來的焦急男聲對沈遇劈頭蓋臉地就是一番指責,就好像沈遇不是他的親生女兒一樣。


    “爸,我最近工作上很忙。”沈遇啞著嗓子,眼睛裏已經氤氳出水光,她哆嗦著嘴唇,放慢語氣,盡量讓聲音聽不出反常。


    那頭急躁地歎了口氣,似乎是不耐煩於沈遇這個生硬的借口,急急地打斷沈遇後麵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緊接著又是一連串的質問:“你忙,你能有多忙,舉手之勞的事你都不願意幫嗎?你怎麽好這樣子的啊?攸然好歹是你親妹妹,她現在遇到難處了你做姐姐的不應該伸一把手嗎?”


    淚珠大顆大顆地從眼中洶湧地滾落,像是破碎的水晶珠子。沈遇握著手機的手臂控製不住的顫抖,但握著手機的手指卻攥得指節都發了白。即使這麽多年了,沈丘壑的一些話還是能讓二十六歲的沈遇一如既往地像孩童時一樣抽動著肩膀,無助地縮成一團哭泣。


    但小時候的哭泣是嚎啕大哭,而成人之後的哭泣是無聲靜謐的落淚。當知道即使哭出聲你父親也不會在意你的委屈時,就倔強地覺得再也沒有了去展示自己脆弱的必要。但仍舊還是會傷心的,畢竟是血脈緊密相連的人,卻做著一碗水端不平的事。


    沈遇每每此時的感覺像被霧霾填滿了唿吸道與肺部,讓她想猛烈的咳嗽但卻隻能無能為力的窒息。


    “爸,你這樣是不是過分了?”沈丘壑不是不知道沈攸然搶了葉扶柳的事,沈遇甚至還把葉扶柳帶迴家過,這些事還是沈遇迴家時,她後媽楊韻雲得意地描述的。


    “我過分嗎?你做姐姐的大她六歲,怎麽這麽點小事都過不去?斤斤計較!”電話傳來的“嘟嘟”聲結束了沈丘壑不斷的苛責,沈遇掛斷電話頹喪地將頭埋進膝蓋中間。苦澀與失望在情緒中此消彼長,當長輩的陰差陽錯顯現在下一代身上時,徒留她掙紮不動的無力。


    沈遇哭了一會兒,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周瑾年的臉。


    一種奇異的念頭在此刻由心底萌芽出來,人生這麽苦,明明知道有些事不會有結果,但好像想想能有這樣一個人給自己的心裏照進幾束光,就覺得想想渾身都有了力氣。好像這個世界任何事都太艱難了,即使一點細碎的糖也能讓苦澀的心靈燃起一束奢望的光。


    沈遇走出廁所撩開客廳久未拉起的窗簾,讓屋外昏黃的燈火透進沒有開燈的漆黑室內。


    ……


    周瑾年接到沈遇的語音時正疲憊地躺在躺椅上閉目養神,他自那天以後接受著一切與穀悅有關的人的轟炸。這些人中還包括周讓。


    所有人都苦口婆心地對他說,母親隻有一個,而女人還能再找。


    是麽?


    他並不這麽認為,如若能找到一個和沈一樣的人那麽簡單的話,他二十九年來的人生該不會這麽晦澀寂寞才是。


    ……


    周瑾年聽見手機的震動以為是家裏人打來的電話,瞟了眼手機,準備掛斷。但當看到是沈遇的語音通話,一時眼角流出笑意。這還是這麽久以來第一次,她主動找他。


    “在幹嘛?”沈遇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麽刻意,但周瑾年一下就聽出她的裝腔作勢。


    沈遇一旦打電話過來問在幹嘛時,潛台詞就是怎麽沒找我。這些年,她的習慣仍舊沒變。


    “想你呢。過去找你好不好?”周瑾年話說的討好,臉上卻透露這赤裸裸的得意。


    沈遇猶豫兩秒,大著膽子說了句:“我還沒去過你家呢,我去你家找你吧。”


    周瑾年提起過他迴國後並沒有像周遙遙一樣住迴家裏,而是自己在外麵買了套房子。


    周瑾年聽了覺得有些驚喜,啃咬著食指的關節,用盡量平穩的語氣說:“好,快到了打電話給我,我下來接你。”


    沈遇在掛斷電話後開始了一係列心機的打扮。她將長發用電卷棒卷成波浪,紮了一個高馬尾。化了一個猶如雅典娜般臉上閃著聖光的大麵積提亮妝容,甚至特意在肩胛處都撲上散粉,渾身塗上香味持久的香氛身體乳,還特意選的是周瑾年喜歡的味道。這還是前幾天她在睡前以網購培養睡意時,突發奇想買的。


    站在全身鏡前,精致打扮一番,身上方才的抑鬱氣息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女性磅礴而發的魅力。


    沈遇去的時候頗有些做賊心虛地帶了瓶酒,她站在酒櫃前猶豫半天,拿出了這瓶剛迴b市時就收入囊中的清酒。鄭重其事得好像一位上門拜訪的老友一樣,一副矯情而蛋疼的樣子。


    沈遇上了車後看著晚間水泄不通的交通,頭一次覺得b市的交通還是有些一言難盡。以往她一直覺得b市的交通情況比a時好太多,幾個中心點來去也不過半小時的路程,而如今她卻覺得半小時的車程也讓她不想等待。


    有些急不可耐地想要見到那個人。


    那個能讓她苦澀心靈甜起來的人。


    周瑾年接她上樓時瞟過她懷裏抱著的酒,一臉好笑,戲謔地湊過去問:“擔心我家沒酒喝?”


    沈遇鬧了個大紅臉,哆嗦著嘴唇白了他一眼,把酒往他懷裏一丟:“既然你那麽多酒,不如就丟了吧。”


    周瑾年笑得雙眼彎彎,受用地接過酒,這個酒是他很喜歡的清酒之一,看得出沈遇花了心思。


    他側頭在她臉上親了一下,此時他倆打情罵俏的狀態和往昔在國外時一樣,隻不過各自年紀都大了些。


    周瑾年的三百多平兩居室內布置空曠,地上鋪著巨大的厚毛黑色地毯,整體的格調趨於工業風的灰黑色,極致簡約後現代擺設,像是沈遇家的高奢高段升級版。


    沈遇蜷著腿坐在沙發上,看著周瑾年打發著家裏的保姆離開。


    保姆臨走時還是沒忍住,伸著脖子好奇地瞟了沈遇好幾眼,畢竟這還是她在周瑾年家上班這麽久以來,第一次看見周瑾年帶年輕女人迴家。


    沈遇的吻是帶有攻擊性的,像一個齜牙咧嘴的小獅子,在周瑾年的脖頸上留下粉色的吻痕,她舔舐過他的肌膚激起他的陣陣顫栗。


    周瑾年頗有些受寵若驚地看著沈遇,這種久違了的主動狀態是他未曾預料到的。但他心中此刻自然是欣喜若狂,他可以感受到近來沈遇態度一次次的變化,從無所謂到有所執著。


    周瑾年暗暗感歎如此甚好,沈遇真是開竅了。


    沈遇並不知道周瑾年此刻所想,她的手由他的脖頸滑到他的腰上,將他紮在腰間的衣服一把抽出,讓男人的唿吸聲愈發沉重。


    周瑾年被她上下其手撩撥得一時快要敗下陣來,約莫是這幾日的頭痛欲裂,導致對她的思念如郊外田野上瘋長的雜草,摧敗了他平日裏井井有條的神經。以前他是不會的,他會慢慢地順著沈遇,讓她盡情享受和品味這種居高臨下的主宰感。


    沈遇感受到他的動作,懲罰性地咬了咬他的鎖骨,輕喝阻止道:“別動!”


    沈遇將他的衣服從腰腹上掀起。


    周瑾年今天穿了一身米色,垂墜的設計顯得他比實際年齡要小上不少,偏鬆垮的衣服罩在他頎長的身材上,沈遇不得不感歎他就是一個活脫脫的衣架子,今日雖然和平時裏張揚的鶴立雞群風格不同,但卻有一種讓人眼前一亮的化繁入簡穿搭美感。


    這讓沈遇想到初識他的時光,那時他還不如現在這般像個矜貴的公子哥,偶爾穿著校服出來和大家一起吃飯,有種青春洋溢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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