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觀靠在車上,看著窗外的人潮匆匆湧過,一波又一波,腦海裏不斷迴閃著沈遇下車前對他說的話。...


    “白觀,你覺得我離開僅僅是因為知道你和我在一起的兩年裏沒有和韓湘珂斷掉嗎?你錯了,我對你的容忍度遠遠比這高。”


    “我看你們的微信聊天記錄是從一三年開始看的,我一頁頁地翻過去。我看到你叫她老婆,看到你每天抽空給她打語音,看到她就算發一張圖片你也會耐心迴複,看到她隻要找你你就會在十分鍾內迴應,看到你們有那麽多的紀念日,看到你即使沒空也會排出時間來飛去看她,看到你總是提前三個月就開始計劃她的生日,看到你在她來月經時候給她訂外賣,看到你給她買的禮物,看到你被她甩了又重新和她複合,看到你為她吃醋......”


    “我哭得隱形眼鏡都掉出來,我看到了太多你在我身上從沒顯露出的一麵。那一刻才明白,為什麽她那麽自信地來找我,明明她是前任,明明我們馬上就要訂婚了,明明我都已經觸碰到幸福的泡影了。”


    “你知道什麽讓我最心碎嗎?是她對我說,你十七歲的時候跪下來哭著求她不要打掉你們的孩子。你在我心裏,是我小心翼翼珍藏的夢想,可你卻在她麵前卑微成這樣,我要怎麽麵對我的感情。”


    “白觀,我最在意的不是她橫在我們中間,而是你比起我,更愛她。”


    “以前那麽深深愛過的人,那麽狠狠烙在心上的印子,是我擦不掉的。就算你真的僥幸和我結婚了又怎麽樣,人是沒法屈服於自己的心的啊!總有一天你還是會憋不住向她跑去。”


    “縱使我有再大的恆心,有再多的毅力,你們在一起那麽多年,和後來分分合合糾纏不斷的那麽些日子,又怎麽可能是我這樣一個外人可以撫平的。”


    “你就像她手上的風箏,她一緊你就會迴頭,她收線你就會迴到她身邊。”


    “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不是沒看到過你微博裏的搜索記錄,我不是不知道你所有的密碼,我不是不知道你為了她開了小號。但我都視而不見,因為那時候我以為,隻要我努力,我就可以牽著你,把她這道坎跨過去。”


    “可是我太天真了,我喜歡你的所有一切都與她息息相關,是她塑造了今天的你,是她把你變成現在這樣,所以我不想遷就了,因為與其繼續沉沒付出,不如割肉止損。”


    “我離開隻是想給大家各自最後一點體麵。”


    沈遇說這些話的時候很平靜,眼神空洞地好像在聊別人的故事。她想或許人成熟的標誌,就是即使撕心裂肺,而表麵仍能雲淡風輕。即使就算是她看見白觀掉眼淚,她也可以將心裏的難受按下,繼續木然地迴答白觀的問題,再不痛不癢地敘述這一切。


    白觀打開副駕前的儲物箱,取出那枚六年前訂好的七克拉橢圓形鑽戒,d級的純度讓它即使在光線不充足的車內,仍舊熠熠生輝,散發著如冰川般澄澈純淨的光芒,好像凝固了時光,和取到它的那一天一模一樣。白觀看著鑽戒,嘲諷地笑笑。從再見到她的那天起,他又把它放迴了車上,不知道是不是心裏在期盼什麽。


    他記得他帶沈遇去試戒指的時候,試的是五克拉的,但沈遇當時小聲說了句,要是戴起來能把中指旁邊的指縫完全蓋合住就好了,那樣顯得手更好看。於是下單前,他悄悄地讓店員換成了七克拉。他在等戒指的那段時間裏,無數次想過沈遇看到那枚戒指時的表情。白觀有多愛沈遇,白觀說不清,但他希望他可以滿足她的一切願望。


    她想要什麽說出來,他都會盡量滿足她。


    他喜歡看她開心的樣子。


    就像吃了糖的小女孩,笑得能溢出蜜來。


    可是他忽略了,沈遇和韓湘珂不一樣,不是一個想要什麽都會開口說的人。他等著她開口,而她等著他主動。


    在沈遇之前,除了韓湘珂他並沒有和別的女人認真交往過,別的女朋友都是他有空了就聯係,沒空就消失,甚至分手也是在對方發來微信後,發現白觀已經不是她們的好友了。而跟韓湘珂相處的時候,韓湘珂是一個比他主動很多的人,任何事她想要就會開口。所以他不懂揣摩沈遇的心思,他以為隻要沈遇開口,他完成就好。


    那樣沈遇會高興。


    而事實根本不是這樣。


    雖然他想解釋小號是很早之前開的,和她在一起後很久都不上了;密碼是韓湘珂很早前改的,他以為她不在意;搜索記錄是宋傑鬧他,用他手機搜的。


    可是他說不出來,因為其實這些都無足輕重了。


    他現在居然又和韓湘珂在一起,而沈遇也知道了這一點。


    任何辯解都會顯得蒼白,因為事實擺在眼前。而沈遇也過了那個耳朵聽聽,就會當真的年紀了。


    宋傑今天右眼皮一直跳,跳的他心慌,感覺要出什麽壞事。他迷信地在眼皮上貼了一小張白紙,希望能白跳。宋傑在他舅舅的辦公室裏坐著喝茶,雖然是上班的時間,但是七上八下的忐忑感覺讓他沒法靜下心來工作。他收到白觀的微信,約他晚上和韓湘珂去酒店吃飯時,他右眼皮又狠狠地抽動了一下。他下意識有點想拒絕,但白觀最近一直沒找他,他也覺得是該見見麵,於是還是答應了。


    ...


    沈遇迴到樓上後,整個人都不在狀態,根本看不進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數據。正巧周瑾年又打了一通語音過來,她跑到廁所裏接通了:“喂。”沈遇的聲音很嘶啞,她下了白觀的車後,躲在樓道口裏蹲著哭了一會兒。周瑾年察覺出她的不對勁:“你哭了?”“沒什麽事。”沈遇清了清嗓子,盡量正常地迴答。周瑾年見她不想說,並不勉強,換了個話題:“今晚一起吃飯好嗎?”“嗯。”沈遇想了想答應了,她現在確實需要一個人來讓她收拾一下被打翻的情緒。


    周瑾年此時剛到虹橋機場,本來還要迴公司做個收尾的工作,但他把剩下的事吩咐給了一起隨行的秘書。自己上了車就讓司機送他迴家。


    沈遇下班的時候是六點半,今天的天氣就像她的心情一樣,陰霾得透不出光,平時這個時候太陽還沒下山,但此刻已經是暮色四合,整片天空就隻剩四周的燈火照亮著。


    沈遇下樓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周瑾年的車,但她也看見白觀還在樓下沒走。她猶豫了半天,還是有些不忍心,走到白觀的車邊,敲了敲他的車窗。


    白觀抬頭看見是沈遇,俯身去開副駕的門後,擦了擦眼睛,他一雙眼睛因為長時間流淚,顯得有點紅。


    沈遇坐上車,問:“怎麽還沒走?”


    “還不想走。”白觀說的是實話,他在今天之前以為一切都還有解釋的機會,他也想即使當時沈遇有什麽難處,他也希望他們可以重新來過。可現在當一切說開了,他反而覺得他離沈遇越來越遠,就像比光年更遠的距離,怎麽都追不上了。所以他想在這裏多待一會兒,待在有沈遇的地方,好像就能縮短他們之間的距離。


    “別不開心了,都過去了。”沈遇歎了口氣,安慰他,畢竟是自己那麽愛過的人,也不舍得他太難過。


    想到白觀說,他對自己是認真的,他在和自己在一起見過家長後,就把韓湘珂刪了。沈遇除了無奈,多多少少還是有點高興的,畢竟以前的那個夢,不是她自己一個人做過。曾經三個人的遊戲裏,自己也並不是從未獲得過愛的一個,隻是那點愛,不足夠罷了。


    “可我...過不去。沈遇,這六年裏,我每時每刻都在想,如果你還在我身邊,我的生活會是什麽樣。我們會不會和我哥和嫂子一樣,過得很幸福。”白觀側過頭去,他眼睛又酸了。


    沈遇聽了,心裏也是一酸。她這個人是典型的嘴硬心軟,雖然知道他還和韓湘珂在一起,但白觀是第一個和她談婚論嫁的男人,對她的意義還是和別人不同一些。所以她沒忍住,像以前在一起的時候那樣用手拍了拍他的肩:“真的都過去了,白觀,有時候人還是要活在當下。”


    白觀扯過她的手,攥著感受著她的溫度,已經很久沒有握過她的手了。白觀貪婪地將五指穿過她的指縫,與她的手嚴絲合縫地貼著。


    周瑾年的車正對白觀的車停著,他到這兒的時候就看到白觀的車了,他不用想也知道白觀停在這兒不會有什麽好事。從他這個角度可以很清晰地看見白觀車裏的一切,近光燈的光線足以打亮對麵狹小的車內空間。所以白觀拉著沈遇的手,他看的一清二楚。他焦躁地用手指不停地敲打著方向盤的外圈,緩解想要下車的衝動,畢竟這是沈遇自己上的車,他不好去打擾。


    “讓我牽一會兒。”白觀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時間就這麽一分一秒地過去,但白觀並沒有要鬆開沈遇的意思。沈遇有點尷尬,今天是她答應周瑾年一起吃晚飯的,現在人家來了,自己又跑到別人的車上不下車,多少有點不地道。


    白觀也看見對麵周瑾年的車了,今天沈遇告訴他,她和周瑾年之間沒什麽,他心裏忽然覺得這個男人也沒什麽可嘚瑟的,初戀還不是也是和他一樣的地位,都是過去式的人而已。


    沈遇本來想說點什麽,盡早脫身。但車裏的音樂此時正好播到了westlife的nothingsgonnachangemyloveforyou,這首歌在此時響起,不免讓她有點代入感。


    收音機裏緩緩放著:“ifihadtolivemylifewithoutyounearme,thedayswouldallbeempty......”


    聽到白觀吸了吸鼻子,沈遇到嘴邊的話,又說不出來了。想抽迴的手,又繼續讓他握著。白觀察覺到沈遇情緒的變化,他把還沒收進去的鑽戒單手拿出來:“這是當年訂的那枚戒指。”


    沈遇震驚地張開嘴,她記得當初白觀訂的明明是五克拉的,但五克拉的不可能有這麽大,這個尺寸配上戒托上的碎鑽,看上去有鴿子蛋大小。


    如果說周瑾年剛才還可以忍耐,那當他看到白觀拿出戒指的時候,整個人就不好了。這個東西他可沒在車裏備著,他聽不見他們倆的對話,要是這是求婚的話,他不知道沈遇的意思,畢竟幾天沒聯係了,沈遇的心理活動和變化,他無從知曉。他手拉在門上,思考著要不要下車,但最後還是沒有。畢竟如果喜歡一個人,還是需要尊重她的意願,他也不相信沈遇會和一個跟初戀糾纏不清的男人再在一起。但感性還是驅使著他,閃了閃車燈。


    白觀看到對麵閃來的光亮,聽著車裏的歌,眼神陰鷙。他拿起戒指,在沈遇震驚的注視下套上沈遇的中指。沈遇迴過神來,急急地抽迴另一隻手去脫戒指:“這...當年訂的不是五克拉的嗎?”“你說想要蓋住指縫,我就訂了個大點的。”“可...這也大太多了,訂5.5的就夠了...不對,當時我都走了,怎麽沒退掉?”


    “沒想過要退掉,我一直在等你迴來。”


    這戒指的尺寸和沈遇的指圍嚴絲合縫的貼合,沈遇知道這不會是他買給韓湘珂的,沈遇因為從小練鋼琴,指圍比韓湘珂要粗一點。


    沈遇好不容易把戒指脫下來,看著白觀,換上一臉麵如生鐵的表情,將眼裏的心疼隱去:“白觀,你現在和韓湘珂在一起,就已經證明了最後兜兜轉轉你想要的人就是她,我不過是你人生裏的一個過客。你還記得當時和我去瑞士玩的時候錯過的那塊鸚鵡螺嗎,你不接受三萬瑞士法郎的加價,最後那塊表被別人買走了。你在歐洲去一個地方,就要找鸚鵡螺。很多時候隻是遺憾放大了喜歡,真的喜歡的東西,是不會被錯過的。”


    白觀咬著薄唇,盯著沈遇張合的嘴,重新見麵之後,今天是她第一次像以往那樣耐心地和他說話,他有點恍惚,不知怎的,忽然很想親她。


    當然,他也這麽做了。


    他起身靠過去,用手抬起她的下巴,側頭吻上她的唇,還是熟悉漱口水的味道,他魂縈夢繞的氣息。


    這個吻是掠奪式的,像是要讓她無處遁形。


    沈遇沒有閉眼,她是懵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眼前這個離自己很近的俊臉,她說不清自己是什麽感覺,複雜的情緒讓她直到車裏的歌都換了之後,才用力地拍白觀的肩讓他鬆開。


    “你夠了!你現在親我算什麽?白觀!”沈遇被白觀鬆開之後非常惱火。


    白觀親完沈遇之後,心情突然變的好了許多,他用餘光瞟著對麵忽閃忽閃的車燈,不屑地輕哼了一聲。


    “就是...想到以前,有點難受。沈遇,我們還能做朋友麽?”


    親沈遇的時候白觀想了很多,如果沈遇不接受現在的他,那他願意慢慢變好,變的能讓沈遇接受。


    沈遇想說還是算了,但想起韓湘珂曾經趾高氣昂的樣子,她忽然覺得做朋友沒有什麽不可以,於是點了點頭:“那我等會把你從黑名單裏拉出來。”


    白觀親昵地摸了摸她的頭:“別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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