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也會丟嗎?”小丫頭不明白,嫩聲嫩氣地問。


    “不會。”稚嫩童聲像道清亮鈴音,讓薑雀混沌的思緒陡然清明,“大人不會丟。”


    但會自己躲起來。


    想通的那一瞬間,薑雀氣笑了,她咬著牙暗罵一聲,轉身衝進警察局:“警察,我要報案!”


    “我那有躁狂症的媽出去砍人了!”


    在座警察:“!!!”


    薑雀謊報‘軍情’,為了盡快找到穆春枝,什麽瞎話都往外蹦,搞得警察真以為穆春枝是什麽危險分子,迅速調出了薑雀家附近的監控。


    但那時候天太黑,什麽也看不清,穆春枝走的時候估計也特意躲開有路燈的地方,查了半天監控,一無所獲。


    還好薑雀眼尖,在監控的邊角看見了熟悉的衣服:“這裏!”


    警察放大那一片的監控,來來迴迴看過三遍,薑雀第一遍就確認那人是穆春枝,後麵兩遍是為了看清車牌號。


    穆春枝淩晨四點半偷偷跑出家,上了一個陌生人的車。


    薑雀越看越納悶,本來就著急,看見這一幕心裏更慌了:“搞什麽?”


    剛才被薑雀一通騙的警官這會也反應過來了,從監控上收迴視線,懟了懟薑雀:“這就是你說的出去砍人的躁鬱症患者?”


    薑雀撥開警官的手,眼睛緊緊盯著監控:“不用客氣警察叔叔,我知道謊報警情違法,等找到我媽什麽處罰我都認。”


    警官:“......”


    開頭幾個字是不是說錯了喂。


    薑雀半點沒注意到自己說錯了話,隻拜托看錄像的小警官把監控畫麵放大放大再放大,直到到能看清車裏坐著的人。


    車裏共有四個人,穆春枝和一個女生坐在後座,副駕駛上的人穿著白大褂。


    “醫生?”薑雀喃喃出聲,腦中靈光一閃,想起昨天迷迷糊糊聽見穆春枝說:“我得給你留一筆錢,不然死也死不安寧。”


    她當時睡得暈暈乎乎,還以為是做夢,沒想到穆春枝居然真的敢。


    “警察。”薑雀從監控前直起身,對警察交代了實情,“我懷疑他們在進行器官交易,我媽快死了,說想給我留筆錢。”


    “買賣器官違法吧?”


    警察臉都黑了:“違大法。”


    薑雀指著監控:“那還等什麽啊,趕緊去抓啊。”


    “那是你親媽嗎?”警察懵逼看著眼前正得發邪的丫頭。


    薑雀已經跑到門邊迫不及待地幫警察拉開了大門,迴頭道:“是親媽才下死手啊。”


    警察們:“......”


    沒毛病。


    薑雀和警察們衝進那個半點不正規的私人住宅時,穆春枝剛做完一係列檢查準備打麻藥。


    看見薑雀進來時,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竟生生從床上彈了起來:“你怎麽來了?!”


    其餘三人已經被警察製服,薑雀衝到穆春枝身邊,拔掉她身上亂七八糟的儀器就開始擼袖子,“我怎麽來了?來揍人!”


    手高高揚起輕輕落下,虛扇在穆春枝身上,薑雀氣得連耍了十幾下假動作:“違法犯罪違法犯罪違法犯罪!你教我的道理都忘到狗肚子裏了是吧!”


    “一個人整出這麽大的事,你真是膽大包天,他們把你挖空了怎麽辦?一個人躺在這裏不害怕嗎?!”


    “還離家出走!是不是想嚇死我?!”


    “錯了錯了。”穆春枝半點沒躲,揚著幹裂的唇討饒,帶著不明顯的哭腔,“其實我也怕了,還好你來了。”


    她已經跟這些人說好,她把眼角膜給他們,他們給她準備好的卡裏打五萬塊錢,還能在她死後把她的骨灰和銀行卡一起拿給薑雀。


    誰知道剛來到這裏她就開始後悔,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決定太魯莽。


    萬一他們不給錢怎麽辦?


    會不會在她身上亂動刀啊?


    萬一小雀兒生氣把她骨灰揚海裏怎麽辦?


    腦中思緒紛雜,最怕的還是薑雀會恨她,氣她不告而別。


    正想跟那些人說自己不做了,門就被撞開了。


    穆春枝一開口,薑雀頓時什麽氣都消了,虛扇在穆春枝背後的手按上她後心,貼著她的背一下一下地順著。


    唿嚕唿嚕毛,嚇不著。


    穆春枝心軟膽子小,在路上見到螞蟻都會繞道走,看個恐怖電影半夜上廁所都還要拉著她。


    這件事是她這輩子做過最大膽的事了。


    “迴警局吧。”一位高個警官站到了薑雀旁邊,說完就要去背穆春枝。


    薑雀禮貌拒絕:“謝謝你,我來吧。”


    穆春枝不喜歡被不認識的人碰,高個警官看了看穆春枝,又看看薑雀,不確定道:“你行嗎?”


    穆春枝雖然腿腳浮腫,肚子也大,但還是能從枯黃脫相的臉上看出來她是個極其脆弱的病人。


    薑雀看起來也很瘦弱,高個警官怕她一背起來,兩人能一起摔地上。


    直到看見薑雀穩穩地背起穆春枝,那警官才收迴護在兩人身後的手。


    一行人迴到警局,薑雀先跟警察要了杯水和醫療箱。


    穆春枝躺在折疊床上,就著薑雀的手喝了幾口水,然後心虛地看著薑雀給她膝蓋上的傷口上藥。


    她嘶嘶地抽著氣,薑雀拉著臉給她上藥,又氣又心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穆春枝的腿早就走不了路了,平常不是薑雀背就是坐輪椅,今天一個人從家裏走到車邊,路太遠,中間難免得爬幾步。


    穆春枝看著薑雀的臉色,手指扣著身下的床墊,想騙她說不咋疼,怕挨罵,遂住口。


    上好藥後,警察過來找穆春枝做筆錄。


    問:“怎麽聯係到那幾個人的?”


    穆春枝:“我也是會上點網的。”


    薑雀:“嗚!”


    穆春枝:“咳。”


    警察:“那邊那個違法的別打岔。”


    薑雀:“......”


    穆春枝愕然轉頭看向薑雀,緊張道:“你犯什麽事兒了?!”


    薑雀撓了下臉,本來還生著氣呢,這會兒半點不敢氣了,視線躲閃道:“沒什麽。”


    警察開口拆台;“她謊報警情,騙我們說你拎刀出去砍人了。”


    穆春枝:“......你在外麵就這麽宣傳我?”


    薑雀轉頭看她,狡辯:“我那是太著急,誰讓你一聲不吭就消失。”


    兩人默默對視半晌,噗呲一聲笑出來。


    母女倆悶聲樂了好半晌,直到那位高個警官拿了張紙走過來,往兩人麵前一伸:“上麵酌情處理了,你們兩人交五千罰款就可以走了。”


    薑雀笑意僵在臉上:“多少?!”


    高個警官看著眼前一個沒成年的丫頭和一個癌症晚期的媽,底氣十分不足:“五、五千。”


    薑雀臉色幾經變換,最後跟警官借了把剪刀,憤憤剪開衣服內側縫住的小兜,掏出熱乎乎的兩千八。


    當著高個警官的麵數出來兩千揣兜裏,然後把八張紅彤彤的鈔票遞了過去:“隻有八百。”


    高個:“......”


    要不再添兩百湊個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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