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濺到眼睛裏了。


    有點痛。


    薑雀因為刺痛眨了兩下眼,脖間掛著的雙生珠閃過亮光,無淵的聲音隨之傳出:“眼睛怎麽了?”


    冷冽聲線響起得有些突然,薑雀微怔一瞬,捏出淨塵訣迴他:“沒事,被徐吟嘯的血濺到了。”


    這好像是有了雙生珠以來,無淵第一次主動找她。


    淨塵訣的亮光環繞過周身,將薑雀身上血跡清理得幹幹淨淨,包括眼睛裏的。


    眼中澀痛漸消,薑雀用指腹撥了下珠子:“沒事了。”


    無淵輕嗯一聲,沒再說話,珠光卻始終瑩瑩,直到薑雀眼睛徹底舒服,珠光才完全黯淡。


    徐吟嘯捂著胳膊一直盯著雙生珠,到結束也沒等來仙主大人一聲問候。


    寒心!


    就半點不在意他的死活啊。


    徐吟嘯拉著臉從雙生珠上收迴目光,結果餘光一瞥,發現周圍人的視線全在自己身上。


    他正被人舉著,除了鑒靈樹,數全場最高。


    徐吟嘯皮笑肉不笑地低下頭,拍拍身側的兩顆頭,咬牙切齒地小聲道:“放你爹下來。”


    “知道你們兩個孝順,但這麽點傷真不用這麽大陣仗,何況我傷的是胳膊不是腿,你們這麽著急給我舉過來,不知道的以為我多怕疼似的,快放下放下。”


    聞耀實話實說:“誤會,主要是想讓師妹練練療愈術。”


    葉淩川也沒放過他:“著急是怕晚兩步你傷口愈合,師妹練不了手。”


    徐吟嘯:“......”


    真沒人疼他是吧?


    聞耀和葉陵川當時離徐吟嘯最近,見他受傷是真心急,這會見他嘴欠也是真想懟。


    兩人邊懟邊把人放下,徐吟嘯腳剛沾地,胳膊就被人捧住。


    他抬頭看去,率先看見照秋棠垂落在他手腕上的鵝黃發帶,目光往上,看見她微微垂落的眼角和緊鎖的眉頭。


    總是歡騰的照秋棠難得萎靡,語氣也很低沉:“對不起,我不該出劍的,早該想到大家都會出手,不僅沒幫上忙還誤傷了你。”


    徐吟嘯抽走胳膊,背到身後,揚起略有些發白的臉,朝照秋棠無所謂地笑:“一點小傷,不疼。”


    並不算小傷,那傷口雖不長,卻很深,血一直在往外噴湧。


    隻這麽一會,徐吟嘯腳下已經聚起了一小灘血。


    照秋棠抿了抿唇沒說話,把他往薑雀身邊輕拽了一下,薑雀並指按在徐吟嘯手臂上,蘊含著盎然生機的綠光從她指尖沁出,逐漸包裹住徐吟嘯的傷口。


    鮮血不再流淌,略顯猙獰的傷口也逐漸愈合,隻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


    徐吟嘯轉了兩下手腕,照秋棠從須彌袋中摸出個靈玉簪拋給薑雀:“謝了小雀兒,我們出去一下。”


    她說完就拽著徐吟嘯出了鑒靈台。


    薑雀茫然望向兩人的背影:“幹什麽去啊,這麽著急?”


    四位師兄和拂生踱到薑雀身邊,聞耀湊到她耳邊:“小情侶突然要獨處一般都是嗯嗯嗯嗯。”


    薑雀:“?”


    葉陵川翻譯:“親嘴去了。”


    “!”薑雀一把捂住懷中小狐狸的耳朵,早知道她就不問了,“有孩子在呢,咱們注意點。”


    兩人看了看小狐狸,乖乖閉上嘴朝薑雀比了個‘ok’。


    薑雀扯雙手托在小狐狸腋下,抱小孩似的將她抱起來晃了晃:“小小年紀,性子倒是烈。”


    “救命之恩可不是這樣還的。”


    小狐狸長相很乖,軟糯糯的臉蛋,葡萄一樣的雙眼,睫毛又黑又長。


    眼神清澈,但偏透著股撞了南牆也不迴頭的執拗勁。


    頭發很短,齊耳,發絲硬得像野草,薑雀暗忖,是個倔狐狸。


    寧霜兒方才聽見聞耀幾人的喊聲時就迴頭看了過去,被阿七的舉動嚇得狠了,這會身上都還有些軟。


    嚇完又有些氣,幾步奔到薑雀身邊抱過阿七:“你!”


    本是想斥她為何那般不惜命,為什麽不走,為什麽那麽倔,但看見她哭紅的鼻頭和臉又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隻抱著她慢慢地蹲坐在地。


    華謠長老見薑雀幾人救下阿七時狠鬆了口氣。


    這小狐狸若是有個閃失,霜兒恐會心生魔障,於她日後的修仙路百害無益。


    凡無長老卻對幾人的插手很不滿意,臉上籠著淡淡陰霾,衝薑雀道:“此為我宗宗事,爾等勿要插手。”


    薑雀正想迴他,阿七身上卻突然騰起火光,撲騰著從寧霜兒身上滾到地下。


    衣物和皮肉被燙傷的味道頃刻湧進鼻腔,阿七卻咬著牙一聲也沒吭。


    薑雀幾人迅速圍到小狐狸身邊,沈別雲祭出含霜,想用冰掩火,卻並沒有什麽效果。


    那火生生不息,像從狐狸身體裏湧出來一般,含霜覆上去的冰層很快就化成水。


    “是誓言咒。”寧霜兒臉色慘白,眼裏滿是心疼,“當年在入凡無長老的山峰時,她曾發誓永不傷人,凡無長老給她下了誓言咒。”


    “一旦違誓,烈火焚身,這火燒不夠三日是不會停的。”


    薑雀聽完,朝凡無長老勾了勾手:“過來解咒。”


    凡無長老臉色驟沉:“放肆!”


    “怎可這般無禮?!”


    “這妖祟私盜儲靈寶珠,又重傷我宗弟子,誓言咒之罰本是該受——”


    薑雀顧不得聽他廢話,甩出勾天訣就把人勾了過來。


    凡無長老下意識捂臉,等了半晌沒等來巴掌,捂在臉上的手強裝自然地摸了兩下頭發。


    薑雀沒拆穿他,笑盈盈地看著凡無長老,給了他兩個選擇:“要麽解咒,要麽挨揍。”


    大衍宗眾弟子瞠目結舌。


    這、這也太流氓了!


    凡無長老不揍她個......


    想起來了,凡無長老揍不過。


    看不慣又打不過,要是當著這麽多弟子的麵再被揍一次,凡無長老以後在大衍宗也不用做人了。


    凡無長老還在猶豫,但薑雀沒給他時間,已經開始擼袖子了。


    “解解解解解。”凡無長老被迫認慫。


    凡無長老捏出一枚符籙,打入阿七胸膛,一陣銀光閃過,火光驟消。


    薑雀用療愈術治好阿七被灼傷的皮膚和被咬爛的唇肉,把她遞到寧霜兒懷裏,問她:“你還是想要她走?”


    寧霜兒迴頭看了眼被阿七咬傷的那名弟子:“她已經傷了人,若是留下,以後在宗門的日子會更難過。”


    阿七攥著寧霜兒的衣袖,固執地重複:“我不走,我不怕,我要學習仙法,當真正的修道者。”


    不要再聽他們說人妖有別。


    要跟姐姐成為真正的家人。


    “寧霜兒。”薑雀溫聲喊她,“你願不願意把她交給我?”


    “什麽?”寧霜兒有點懵。


    薑雀認真道:“我們滄瀾界仙妖魔是一家,所以對妖的偏見並沒有那麽深。”


    “有一個宗門,廣收天下弟子,不問種族不論出身,隻看天賦與品性,隻要有入道之心,皆可入宗門,登仙途。”


    眾人都聽懵了。


    世上竟還會有這樣的地方。


    許霆在旁邊聽得一愣一愣的,這小世界是不是牛逼得有點過分了?


    聞耀和拂生在後麵悄悄拽薑雀的衣服:“哪個宗門啊,我們怎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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